话音刚落, 庞弼一愣, 随即嗤了声, 道:“你这脑子, 真是灵。”
“她没有中毒, 只是喝了助眠汤药, 所以才昏睡那么久的。”
“娘娘自己不知道,对不对?”
“你都猜到了,还问我做什么?”庞弼托着脸,很是好奇,“你到底为谁闯宫,不像是你们镇国公府的做派,不一直都是谨言慎行的吗,怎么进了京,像是变了个人,什么都敢干了。”
他啧啧,卢辰钊快速在心里盘算一番,似乎没听到他的调侃。
“你不问问陛下?你若是问,我就告诉你,我...哎,你去哪?”
卢辰钊片刻没有停留,原路跃出窗去,趁着天色暗淡往外急奔。
东宫,刘识得知卢辰钊出宫的消息,显然有些意外,但也只是一瞬的恍惚,接着便淡淡笑了笑,看向殿中跪着的男人。
“明旭,原先我还为你打抱不平,如今看来,你们两人却是旗鼓相当,他对李幼白的好,不比你少。”
闵裕文从地上直起身来,初入殿中时的不安渐渐平复,他目光温润,面对刘识的话也没有表现出过于激动的情绪,只是颔首回道:“卢世子对幼白,的确情真意切。”
刘识嗯了声,端起茶时眸光往下一扫:“他怀疑我也就罢了,你跟我是自小一起长大的,我是什么人,我是何秉性,不管旁人怎样讲,你都该深信不疑。
明旭,你今夜过来,虽是询问,却无异于往我心口捅刀子。至亲之人的话,比敌人还要残忍,我希望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
闵裕文再行跪拜,起身道:“是微臣情急生乱,没了规矩。”
刘识嗤了声:“只我们二人,不必行虚礼,也不必说这些冠冕堂皇的客套话,你知道我在说什么。”
“微臣明白。”
“礼部那边你多盯着,父皇的身子撑不了两日,到时朝中风向需要时刻把握好,别叫那几位异地皇叔再起波澜。”
他知道京内消息封锁,此番动作又是出其不意,以快打快,就算到时消息传到京外各地,彼时他已经坐稳帝位,兵权在手,朝堂官员甘愿臣服,大局已稳,便也翻不出什么花样。
“是,卢世子那边...”
“你放心,我不是父皇,我想要的人,是有血有肉重情重义的。若一个人能力很强,但却能轻易抛下情义,那我断不敢将身家性命交付给他。
卢辰钊让我觉得,他很好,也值得信任。”
闵裕文这才真的落定下心。
刘识心中很是感慨,他其实之前没有拿定主意,是否要杀李幼白,但在她主动去找自己时,那颗摇摆不定的心忽然有了着落。她聪明理智,明知去找卢辰钊或者闵裕文便能避免赴死,却还肯为了母妃前来妥协。他本不想认她这个妹妹的,但她实在过于出色,叫他不得不另眼相看。
在李幼白心里,恐怕到现在都觉得他刘识是个为了权力能抛弃所有的恶人。
但他是母妃的孩子,骨血中有父皇的偏执狠辣,却也有母妃的正直炽热。他骗了父皇,用一杯假死毒酒使李幼白死去,接着又在父皇眼皮子底下将其装进姜皇后的棺椁,他特意在顶端开了孔,就算李幼白醒来,不至于窒息而亡。
他没有立刻告知下属,实则是想看诸人的反应,比如闵裕文,比如卢辰钊。
无情无义的人难以驾驭,因为没有底线。有血有肉的虽有意气用事的一面,但他喜欢,因为真实,也因为有能克制的弱点。
他跟父皇不同,父皇追求的无上尊贵,那位置又冷又寂寞。他亲眼看着父皇坐在那高位孑然一身,也知道母妃虽示好却暗地厌恶,父皇仿佛拥有这天下最宝贵的一切,但又好像什么都没得到。他想要的,他临死都在念叨的,对于很多事情的偏执。
他爱母妃,也可怜父皇。
仙居殿的宫婢被打发回去,崔慕珠从梅香嘴中得知了刘识的用意,这才松了口气,只是绷劲的神经骤然松弛,有些头重脚轻。
梅香搀扶着她,说道:“殿下说陛下身子不大好,也就这一两日的光景了。”
崔慕珠冷冷:“是吗,这一日倒是没想到会来的如此之快。”
梅香怔了瞬,又问:“听殿下的意思,是想您在陛下临终前,能去看看他。殿下说陛下一直放心不下您,做梦也时常叫娘娘的名字。”
崔慕珠烦:“你回三郎,便说我余毒未清,起不来床,过不去了。”
“可殿下...”
“好了,别跟我再提此事,我要睡了。”说罢将被子拉到自己颈间,合上妩媚的双眸。
刘识等了许久,终是没等来想听的消息,梅香很惶恐,他摆手,她才战战兢兢退下。
床榻上的人有气无力,偶尔睁一下眼皮,看到只刘识后便又失望地闭上,刘识端来补药,想喂他,刘长湛拒绝。
“三郎,你母妃怎么还没来?”
“母妃也中毒了,跟您一样起不来床。”
刘长湛眸中多了几分戾气:“是朕不好,如若能早些处置了姜觅云,你母妃也不至于被牵连。朕该在她..哎,此时说这些话也没甚意义,庞弼去看过了吗?”
“看过了,说是比您中毒轻,若每日按时服药,约莫不久后会转好。”
刘长湛动了动唇,面上扯出一抹笑:“好,那很好。”
转头像是糊涂了一样,又问:“三郎,李幼白死了吗?”
刘识点头:“死了,如今在姜皇后的棺椁下。”
刘长湛笑,望着刘识的眼睛说道:“朕有很多孩子,但朕觉得你才是朕唯一的孩子。”
“父皇,起来喝点药吧。”刘识面不改色,重新端起药来,刘长湛摇头。
“你母妃呢,怎么不来侍疾?”
这是糊涂了,连神经都变得脆弱失控,“还在跟朕置气呢,朕都退步了,她还是不肯消停,好大的脾气。”
“三郎,你母妃看中的那套头面,是朕从一众贺礼中特意挑出来的,朕对她的喜好可谓了如指掌,她生的明艳,穿什么衣裳配什么首饰,都是极美的。”
“贵妃,贵妃?是你吗,你还在生朕的气,朕和阿姊不是你想的那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