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幼白嚼着牛肉干,喝了口茶:“表哥不回济州过年吗?”

“今年不回去了,要去西山汤泉疗养,还得再泡段日子才好。”王琰咳了声,李幼白给他倒茶,两人对坐在小案两侧,楹窗上贴了通红的剪纸,“姨母和晓筠表妹今日回济州,听他们说你也不走了。”

“是,我留在京中有事情要做。”

“那,我....”王琰犹豫了下,又道:“咱们一起过年可好?”

李幼白还没回话,外头大门又被人叩响了。

“在写字?”卢辰钊带着一身寒气,站在门口拍了拍身上的风尘,这才跟着李幼白往屋里走。

李幼白道:“写了会儿,表哥来了,我们在聊天。”

王琰听到动静,在卢辰钊进来时站起身,与他做了一揖。

卢辰钊的笑定在唇角,僵硬地扯了扯,回礼,坐在王琰对面的圆凳上,抬眼便能看见两人隔着小案说话,入目是一堆各式各样的吃食,桌上的已经剥开,此时细看才知李幼白嘴边的不是别的,是她吃东西留下的渣子。王琰手里还有剥剩的碎屑,细长的手指慢慢拂落,不动声色间将茶盏推到李幼白面前。

几乎一眼,王琰便觉出卢辰钊的敌意,那是身为男人像是猛兽对自己地盘的巡视,一旦发现异类同性,便会格外机敏警觉,想要立时将人驱逐撵走。

“你们在聊什么?”

李幼白递给他一些吃的,回道:“我和表哥商量,今年一起留在京中过年。”

“哦?”卢辰钊琢磨了一番,问:“王家郎君是独子,难道不回去祭祖?”

王琰含蓄的笑了笑:“我身子弱,爹娘让我保养为先,便是一年不回去也不打紧的。”

“嗯,你如今气色看起来的确好了很多,若有需要,尽管开口。”

他这般通融大度,王琰敛了神色,垂下眼皮真诚道谢,但是方才与李幼白独处时候的心境完全不同了,像是有种自卑,令他一时冲动想说的话,全都咽回去。

与卢辰钊的意气风发相比,他哪里都不如他。

“你也要留下?”李幼白诧异,“可你是世子,每年都要与族中兄弟忙好些事的,你留下做什么?”

卢辰钊笑,站起来走到她面前,李幼白往里挪动,他就势坐下。

他们之间自然而然的举动王琰都看在眼里,越是清楚,越是难受,他从小习惯隐忍本性,因为他多病,不能跟旁人一样随意去玩,他想做的,想要的,都会竭力克制。所以此刻他低下头,将手也缩进袖间,其实他生的斯文,只过于瘦弱,故而比寻常男子要单薄些,但面相还是好的,可他现下觉得自己一无是处。

“我有事,公事私事都有,故而今年不回齐州了,我可以陪你过年。”他向李幼白说着,余光扫到王琰的脸。

王琰已经不再说话,坐了少顷便借口离开。

“你这位表哥,对你用心不良。”

李幼白不以为然:“你心思不单纯,便看别人也不单纯,表哥从来都这样,一直没变过。”

卢辰钊挑了下眉,不再纠结王琰的事。

“崔钧最近可找过你?”

李幼白停了手中动作,慢慢直起身子:“你听说了什么?”

卢辰钊看着她,没立刻回答,李幼白道:“将作监崔大人着人给我送了字画,我没收,还了回去。崔钧也是反常,中是想方设法与我一同用饭,却又什么都不问。”

“那便是都猜到了。”

崔家人本就不简单,而如今箭在弦上,一触即发,他们更是对每个人的反应动态了如指掌。

“就在朝宴上动手吗?”李幼白被他握住手,身子往前倾,“镇国公府都安顿好了?”

“嗯,事成公府俱荣,事败我也想好退路,不会连累公府。”

“姜皇后仿佛杀红了眼,据梅香所说,我母亲像是也中了毒,但分量不重,症状与先前很是相似。”

卢辰钊沉默,半晌开口:“明日我要审问姜家两个管事,你要不要过去?”

“在哪审?”

“地牢。”

那便是私自审讯了,李幼白想了想,点头道:“我想过去。”

李幼白没见过卢辰钊审问犯人,虽做足了准备,还是被触目惊心的血水吓得怔在原地。他挽起袖子,手里握的是短刃,薄如蝉翼般,就抵在犯人的喉咙处,偏那人看不到,脑袋被黑布蒙住,只能通过卢辰钊的描述去想象那柄刀游离在他身上的感觉,每每割破一点,便觉的血止不住的往外流。

如是盏茶光景后,两人中裤便全湿了。

但还是嘴硬,接下来的刑罚李幼白看不下去,便捂着胸口急急退出,那屋子里全是血腥,多待一刻都会昏厥。

卢辰钊瞥到她苍白的脸,很是意外,遂将短刀扔给下属,自行跟出去查看。

“你害怕?”

明知故问,李幼白蹲在墙角,说不出话,喉咙里一阵一阵上涌着恶心,她反手摆了摆,卢辰钊跟着蹲在她旁边,从怀里抽出帕子帮她擦额头的汗。

“李幼白,你是装的吧?”

李幼白咬着下唇,狠狠瞪他一眼。

卢辰钊捏着下颌皱紧眉头:“你是不是想要我抱你,所以才故意...”

“呕...”

李幼白再也忍不住,转头要争辩的光景,污秽半数吐到他身上。

张开手臂的卢辰钊,好看的眼睛瞪得滚圆,他看了眼身上,又缓缓抬起头来,“你不是装的啊。”

作者有话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