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要走,李幼白揪住他的衣袖。

“最近派遣去追击的兵马何时动身?”

“你想作甚?”

“我想同行。”

“胡闹,你受了重伤,不可长途跋涉。”

“那你告诉我真相。”

闵裕文怔住,许久背过身去叹道:“幼白,你可曾想过你是在难为我。且是为了另外一个男人,逼迫你的未婚夫婿,你可知我心里作何滋味。”

李幼白咬着唇,不松口。

“真相便是如此,不管你信不信,卢世子就是被长公主俘虏了。”

门合上,轻轻地没有一丝脾气,是他与生俱来的良好修养。

但他离开时的背影足以说明他动了怒,否则不至于连头都不回。

李幼白抚着肩膀,此刻的肿痛牵扯着神经,从胸口蔓延到耳根,带着耳朵牙齿都跟着疼起来。她方才用尽全力,伤口早就挣开,血透过衣裳,一点点地渗出痕迹。

婢女见状,忙为她解了衣裳,重新涂抹伤药后缠裹纱布,又往外瞥了眼劝道:“李娘子,闵大人脾气很好了,昨夜守着你喂药,忙到深夜殿下召唤才离开,一整宿的议事。听书房那边说,他连眼都没合,殿下要睡半个时辰,他抽空过来瞧你,你..你不该同他吵架的。”

婢女不知两人因何翻脸,只以为是未婚夫妻间说不合适,闹了别扭,故而想要调解。

李幼白没说话,尽管闵裕文说卢辰钊被俘,但她根本不想相信。

既然跟着燕王来到淮西,她得想方设法去查真相,去找人,她不管他是不是被俘,她只要他活着。

两日后,李幼白能坐在桌前握笔,她写了几行字,因疼痛字体变得很是扭曲,写完便在脑中分析利弊,随之将其中一张揉成纸团,又一团,直到只剩下一张。

引蛇出洞,以己为诱饵,让长公主自投罗网。此计难在布局,还有自身的安全上,长公主狡猾,此时定不会轻易相信任何人,但她是个偏执的疯子,一个疯子出牌定也不会遵循常理。她在宫中嫉妒贵妃,且险些查到李幼白的真实身份,若她知道了呢,会轻易放过贵妃的孩子?

李幼白知道这一计危险重重,故而先行搁置旁边。

她需要尽快调理好伤口,至少能做到行动如常,晚膳她吃了很多,而闵裕文仿佛故意避着她,想来是那日的话令他生气。

李幼白知道对不住他,但若重来一回,她还是会那么问的。

闵裕文站在廊庑下许久,刘识瞥了眼,笑着拍他肩膀:“既然关心,还不快去看看,干等在原地有什么用,她又不知道。”

闵裕文回头,刘识朝他往前指了指:“还有一日太平日子,等后日行军推进,怕是你想跟她说话都抽不出时间。明旭,到底是为了你来为了你受伤的,一个小娘子孤身在外,最是需要陪伴,你好生待她。”

过了少顷又补了句:“我瞧着母妃待她,比待我还要上心,临行前又多加嘱咐,送了几件尚衣局新做的好衣裳。两件狐裘白氅,我才得了一件玄色而已。”

闻言,闵裕文愣了瞬。

他想起父亲说过的话,少在燕王跟前提李幼白。

起初他以为父亲提醒他以公事为主,不要耽于私情,可方才燕王无意的几句话,却让他陷入怀疑之中。

言文宣是她的生父,那么她的母亲呢,会是李沛在大理寺认下的那具尸体吗?

还是仅仅做局,只为逼得刘瑞君狗急跳墙。

闵裕文不动声色地想着,眼睛落在燕王面庞,细细看来,燕王和李幼白仿佛真有些相像,他吃了一惊,立时回忆李幼白出生时辰,再与贵妃失忆流落道观的时间比对,发现她出生正是贵妃消失那段时间。

而贵妃在他们二人婚事公开后,对李幼白的态度好像变得过快,虽说时常召见两人进宫,但他好像是幌子,而贵妃想见的人,或许只是李幼白。

李幼白难道会是贵妃的孩子?

他不敢再往下想,如若真是这样,燕王该当如何?

父亲的话言犹在耳:“明旭,不管何时何地,不要做伤害幼白的事。”

“我自然不会的。”

“我要你保证。”

彼时他诧异父亲的郑重,只以为他担心自己会在大是大非面前,顾及言文宣的罪臣身份而放弃李幼白,他不曾想过会是这样曲折复杂的真相。

所有一切都有迹可循,用膳时贵妃望向李幼白的眼神,她反复嘱托自己要善待李幼白,最关键的是两人如此相像的外貌。

原来如此!

竟是如此!

父亲不告诉他真相,是因为他和燕王交往过密,瞒着他也就是瞒着燕王。

两人都是贵妃的孩子,却都有各自的生父,他们的生父又是对立的。

若李幼白只是言文宣的女儿,此事尚且还有转机,凭着燕王的肚量不会为着前辈的恩怨牵连李幼白。但倘若她还是贵妃的女儿,那么一切便都未尝可知了。

燕王爱护贵妃,却也是敬重陛下的。焉知他不会为了保全陛下的名誉铲除李幼白,

既有这个可能,那么燕王便决计不可过早得知她的真实身份。

屋外,婢女打了个哈欠,睡眼惺忪地往远处看了眼,见闵裕文过来忙站直身体。

“她睡了吗?”

“李娘子还在看书,之前写了会儿字,也不叫我们伺候。”

“下去吧。”闵裕文摆手,两人福了福身,而后去往旁边耳房休息。

闵裕文轻轻叩门,李幼白停了手中笔,顺势将纸用书本盖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