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85 第七十六章 奶酪陷阱
洋房外的小花园种上以前没见过的花木,客厅的小桌子上有下到一半的怪兽棋,厨房里出现没闻过的特别精细的香料。
父亲的画室多了几幅新作的画,花园偶尔会传来竖琴声。
图书馆的一角多了张桌子,上面会有写到一半的读书笔记、瓶瓶罐罐的魔药,有时还会有一杯未喝完的热牛奶,像人暂时离开一下,吓得安雅马上转身离开。
如果睡得晚,半夜在露台望过去,尽头房间的窗户总会亮到深夜。如果起得早,伸懒腰时总会透过窗纱隐约看到那个正走进迷宫的黑色背影。
后来,就连两只大狗狗身上都隐约出现了那香气,它们嘴里叼着新玩具,笑得憨傻。
“你们这两个小叛徒!”安雅把两只狗狗的耳朵扭成麻花。
可安雅心里的防备心,在见过他本人之后更加加深了。
墨菲表现得很有礼貌,不像其他巫师会面露鄙夷或嘲讽,他似乎释出了自己的善意。
可是安雅还是感觉得到,在那双翠绿的眼眸下好像藏着很深很深的、冰冷、阴郁的暗涌。
是比鄙夷或嘲讽还要危险的东西,那感觉就像是被蛇盯上一样。
就连墨菲愈发加重的痕迹,安雅都觉得那是陷阱或诱饵,要诱惑她去好奇他,了解他。
安雅才不上当,一直视若无睹,她总感觉只要往前踏出一步步,就会踩进那人的捕兽笼里。
可敌人实在狡猾,终究还是找到了最适合的诱捕器。
当看到桌子上随意散开的各种魔法课程作业时,安雅第一次瞥了眼就转身走,第二次站在桌边看了几秒,第三次终于忍不住,拿起羊皮纸开始详读。
那只是一张最基础的,能让人安睡的魔药配方,可安雅还是看得津津有味,把材料和制作过程都记了下来。
今天是魔药课的配方,明天是咒术课的咒术演练记录,后天是占星课的星图绘制。
以前阿克塞斯写作业时,她不识字看不懂,也嫌字好多不想看,母亲在熬制魔药时,她偷偷在母亲的裙摆上涂鸦,父亲在研究失传已久的咒式时,她在把脆弱的古羊皮纸折成帆船。
魔法对她来说,是习以为常的日常,她总认为自己会自然而然地学会那些东西,但并没有。
现在,她只能像饥渴了很久的老鼠,明知道是陷阱还是去碰了那奶酪。
安雅在厨房里假装熬制魔药,像小孩子在过家家,煞有其事严格遵照配方标准,依次加入材料,控制着火力大小和搅拌次数。
其实她只是在煮一杯简单的奶茶,但安雅感觉很兴奋,好像自己真的成了女巫。
喝完了,安雅的嘴角还沾着泡沫,笑容却渐渐消失。
做白日梦时的快乐是假的,做完之后的空虚是真的,刚淌进肚子里的奶茶沉淀成苦涩。
同龄人都在学习,都在精进自己,只有她在过家家。
明知道自己没有魔力,就算看再多,也只是在学皮毛和架势,但她还是止不住自己的好奇心,白天黑夜,一逮到机会就偷看那人的作业。
遇到星图就抄画下来,自己用观星望远镜去观看星相,遇到不懂的词汇也记录下来,自己偷偷去查字典。
墨菲的字体写得很好,优美整洁,作业内容也很有条理,星图和药草图案都画得很精美,栩栩如生几乎是拓印下来的。
可是他似乎不太聪明,总是写错答案,或是离题严重,得到的作业评分都很差。
尤其是近战术式课和咒术课,他似乎不太擅长偏实战性的课程。
有些错误,例如魔法史作业的,离谱得安雅都看出来了,她犹豫了很久,羽毛笔都拿起来,最后还是放下。
安雅想起了阿克塞斯,他可是每门学科都很优秀,这才是巴斯克维尔家的学徒。
“这么笨,为什么母亲会选他?”她忍不住发出嫌弃的声音。
她之前在他眼里感受到的那股寒意难道是错觉?是她防备心太重了吗?
安雅晃神思考,想把羽毛笔放回去,却不小心撞翻了墨水瓶,顿时墨水大片大片地洒出,全泼在了墨菲的药草课作业上。
“糟了!糟了!”安雅跳起来,想赶紧抢救那张药草图,结果她猛然抽出羊皮纸,连带其他的瓶瓶罐罐都被扯到,一起倒下,各种液体流了满桌,所有的作业和书籍都沾到了。
当看到《基础咒术》的封皮开始被腐蚀破洞了,安雅只觉得自己要晕了,不管不顾地撩起自己的裙摆去擦拭那些乱七八糟的液体。
她低着头手忙脚乱,没发现有一个脚步声从远至近,停在了桌前。
当看到桌面的那个影子时,安雅的动作顿时停住,她现在就像是半夜在厨房偷吃面包的老鼠被当场逮到了。
老鼠可以往洞里钻,安雅没洞可以藏,她一直低着头不敢看来人。
安雅想,他一定在得意自己赢了,他捉到她了。
突然,那人的手伸向她,她惊得闭眼,以为是墨菲要惩罚她,可那只手只是把她垂下的黑髮别到耳后去。
“你的头发粘到墨水了,安雅小姐。”那影子靠向她,俯耳这么说。
声音轻柔舒缓又带点磁性,像流苏撩过睫毛的那种感觉,安雅的耳根一下就热了。
她深呼吸一口抬起了头,他果然靠得很近,一抬头就望进他的绿眼睛里。
墨菲的面容近看有种摄人心魄的雕琢精美,绿眸和嘴角依然带着似有若无的笑意,洁白的肌肤,唯独双腮漫出浅浅的红意。
“你的桌子……我可以解释……”就算有心理建设,可安雅一开口还是结结巴巴的,想着要不要干脆把错推给两只狗狗。
“没事的,小姐。”墨菲微微一笑,他唸起咒语,画起咒式,乱七八糟的桌子开始恢复原样。
安雅的脸色一僵,想着自己真笨,这个人是男巫,自然可以轻易收拾残局。
可没想到爬回去的各色墨汁却是进了错误的瓶子,羽毛笔没插回原处,而是像箭一样射向墙上挂着的鹿头眼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