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璨：“……什么意思。”

病床上的奶奶看起来精神状态不差，他收回视线：“是说我奶奶不认识我了吗……”

“这只是初步判断，我们也是感知到老人有认知功能障碍后立刻联系了你。可能你对于病人来说是不一样的，等会醒了再看看吧。”

文璨送走了医生，护工在旁边把最近两天的事和文璨说了一下。

从两天前，奶奶记忆就开始出现偏差，先是将换药的陈护士认错，还问照顾她的护工是谁，怎么没印象。倒是一如既往和善，拉着护工聊天，说自己有个孙子。

今天早上，护工给奶奶翻身换洗身子的时候，奶奶突然推开她，说不认识她，还说从来没见过，不让她照顾。

护工觉得不对，叫来了护士，然后是医生，最后叫来了文璨。

“不过，你奶奶倒是还记得有个孙子，说她孙子特别可爱。看来她还记得你呢，果然亲人就是不一样。”

文璨握住奶奶没有输液的那只手，将额头抵在他的手背上。

太好了，太好了，奶奶没事，还记得他。

“宋姨，麻烦你了，你去屋里休息休息吧。我来看着奶奶就行。”文璨给了对方一个不算开心的笑容。

宋姨担忧地看着他：“那你有事就喊我。”

文璨点头。

……

他的手被握了一下。文璨抬起眼皮，站了起来，俯身看奶奶，撒娇：“奶奶，医生刚刚说你有了术后后遗症，把医院的人都忘了，我还以为、”

他的声音在对上床上奶奶迷茫地表情时，停了下来，反复握住奶奶的手，声音急促带着鼻音：“是我啊，奶奶。我是你孙子文璨。”

“孙子……”奶奶眼珠子动了动，嘴唇一张一合，细细盯着文璨，声音温和：“小宝怎么都这么大了。”

“奶奶……”文璨心猛地一紧，眼泪在眼眶边打转，抖着的手有了好转，“嗯，我都上高中了，奶奶。你还记得我，太好了太好了，我以为你把我忘了。”

“哭什么。奶奶当然记得……”奶奶冲他笑笑，“长得真好，奶奶都没什么你长大的印象了，记忆力你还那么小，怎么就记不得了。但奶奶一看到你就觉得亲切。”

文璨擦了擦眼角：“没事奶奶，以后我讲给你听。你想听什么我就讲什么给你听。”

“你今天怎么没上学。”奶奶看到他里面的校服，问。

文璨：“今天期末考试，上午考完下午放假。”

“小宝学习怎么样。奶奶记得你可聪明了。”

他掏出手机，将自己之前偷偷拍下来的和高校录取通知书一起的合照给奶奶看：“奶奶你看，这是我收到录取通知书那天，你找村里人给咱俩拍的。你还记得吗？”

奶奶看了一会儿，脸上带着歉意：“抱歉啊小宝，奶奶记不得了。”

“医生说这是正常现象，等过年我带你回村里，你遇到了熟悉的环境，就会慢慢记得了。”文璨脸上重新挂上笑容。

奶奶缓慢地点头，眼睛还在看他，说：“小宝。你怎么改名了。奶奶记得你叫阿昊啊，跟的是你爸爸的姓。是不是又是你妈妈的主意。”

文璨的脑子嗡地空白，看着奶奶：“我……我一直叫文璨……奶奶。”

奶奶的脸上重新露出迷茫的表情，小声叫着“阿昊”“阿昊”，过了一会儿，才说：“那我的阿昊呢？”

文璨瞬间把脸扭到后面，怕影响到奶奶，小声地抽着气，张着嘴，控制眼泪不要往下流。

只是用了三秒，他抖着肩膀转过来，心脏撕裂一般疼，嘴唇蠕动：“对…我想起来了，我小时候……是叫阿昊。”

奶奶又问他怎么哭了，不记得就不记得了，想起来不就行了。

“你还是这样，哭起来满脸都是眼泪。”奶奶想拿纸给文璨。

文璨主动抽了两张，覆在自己的脸上，纸被打湿，冰凉地堆在他的脸上。

“宋姨。”他叫。

在休息室的宋姨出来，文璨站了起来，强撑着给奶奶介绍：“奶奶，这是照顾你的宋姨，我……我去上个厕所。”

他说完拿着手机出了病房。

走廊，文璨靠在墙上，无声地蔓延眼中滚烫的热水，他不敢出声，脸上边烧水边擦，最后湿黏一片，分不清是泪还是别的。

手机叮叮当当响。

文璨看着屏幕，把手机努力往自己脸上送，在接听后，“哇”地一声哭了出来。

“周容珩，我奶奶不记得我了怎么办，怎么办。”

周容珩那边很安静，文璨吸了吸堵塞的鼻子，用手里捏得皱皱巴巴的手纸擦了擦：“……我想见你，周容珩，很想很想。”

“……好。”周容珩说，“我现在就去找你。我现在就过去。别怕。”

……

周容珩坐在漆黑的屋里，头上还戴着着抑制性瘾的经颅磁仪器。

他取下来，打开抽屉，挨个药瓶里倒出几片药，叩在嘴里。

他走出门，钟医生看了一眼时间：“还不到时间。”

周容珩说：“给我先打一针吧。”

钟医生皱眉：“这样下去，发作起来只会更厉害，到那个时候经颅磁没用，就得用电休克疗法，我的建议是别去，性瘾过去了再去，也就忍过这一天就可以了。”

“没事。”周容珩伸出胳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