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老夫人的静安堂到容温居住的净音院路程并不远,容温和顾慕走在青石小道上,原本二?人是并肩而行,没一会儿,顾慕就?落在了她身?后,容温觉得她的步子迈的已?经足够慢了,可他还是跟不上。
容温回身?去看?他,轻声问:“二?表哥可是处理公务太累了,”她想了想:“二?表哥可以不用送我的,我自己可以回去。”
她心想,他生的那般高大,自是腿比她长,应该比她走的快才是。
应是累了。
顾慕回她的话:“不累,只是埋首案牍久了,想悠闲的在府中多走会儿。”
容温轻轻‘哦’了声,就?也放慢了步子陪着他走。
走至一处石榴林,顾慕从怀中掏出一只半个?手掌大的锦盒递在容温面前,嗓音温润:“忙里偷闲刻了只木狐狸,打开看?看?。”
容温先是抬眸看?了他一眼,随后从他手中接过,古檀木盒里躺着一只乖乖的红狐狸,与与上元节那夜他送给她的狐狸宫灯模样很是相似,容温不觉间浅浅笑了下,对他道:“谢二?表哥。”
她话落,发觉到顾慕看?她的目光有些炙烈,抬眸问他:“二?表哥一直看?着我做什?么?”容温下意识触了触自己的脸颊,应是没什?么东西吧?
顾慕眉心微动,将?目光转开,不回她的问话,只问她:“此次出行,可还顺利?”
容温颔首:“挺好的。”
顾慕观着她的神色:“听闻从西京回来的路上你落了水?”
容温闻言,心间猛地一跳,含含糊糊的对顾慕应了声:“是落了水,不过没事,二?表哥别再说了。”
顾慕淡淡‘嗯’了声,一直走在容温后侧方,夜风温和,带着花香,吹动容温只用一支玉簪挽起的青丝,也把她回到侯府就?沐浴身?上的香气吹至顾慕鼻尖,他喉结微动,一寸不错的看?着她。
一段半刻钟的路程走了近两刻钟,直至走至净音院门前,顾慕依旧未有要离开的意思?,容温轻咬唇瓣,四下看?了眼,有些迟疑,二?表哥这是还想进去用盏茶?
她抬眸看?了眼月色,轻声道:“二?表哥早些回去歇着。”
此刻院中的烛火很亮,都映在顾慕的脸上,显出他轮廓分明的脸庞,繁茂的古槐树叶投下了片片阴影,他抬手在容温发顶抚了下,容温下意识轻疑了声,不解的看?着他:“怎么了?”
顾慕沉声道:“落了片叶子。”
容温‘嗯’了声。
顾慕又道:“这些日?子我新?酿了几?缸酒,味道还不错,你若是喜欢,明儿可去我府中尝尝。”
容温听到‘酒’不觉间眉目间有些兴奋,先是咽了咽口?水,随后道:“二?表哥酿的是什?么酒?”
顾慕看?着她这副小酒鬼的神色,唇边勾出一抹笑意:“照酒老翁给的单子,我又研究了一番,做了各种果?子酒,所幸,每一罐味道都可。”他嗓音噙了笑意,垂眸看?着容温:“不过,每个?人的口?味不同,不知你会不会喜欢?”
容温抿了抿唇:“我对酒不挑的。”她默了默,问他:“我和祖母去西京时,是二?表哥让人往我车厢里放的一箱笼的酒吗?”
顾慕颔首:“怕你路上闷,可以解渴。”
容温:……
她带着些小情绪瞪了顾慕一眼:“哪有拿酒解渴的。”
顾慕轻笑,嗓音温和道:“想来一路奔波,你也累了,回去歇着吧。”
容温应下:“二?表哥也早些回去歇着。”
容温进了屋中后,净音院门前那道如松如柏的矜贵身?影并未离开,早在适才从静安堂陪着容温出来时,他就?注意到了,容温有些不太正常。
她虽是在尽力维持着神色间的从容,可她那双澄澈的眸子中却有燥气,是一连好些日?夜间都不能安眠所致,也是她心有所俱。
顾慕唤来了在小厨房里煎药的花一,将?此次从西京回来容温落水之事让花一仔细讲了一遍。
容温进了屋内,直接爬上了床榻,她着实是有些累,拔去发间玉簪倚在迎枕上,又把古檀木盒里的红狐狸拿出来仔细看?了一遍,叶一在她一旁,见她喜欢的紧,就?问:“是二?公子送给姑娘的?”她适才就?瞧见姑娘和二?公子站在门前了。
容温轻轻应了声:“对,二?表哥闲来无事刻的。”
叶一轻笑,从容温身?前将?古檀木盒取走:“姑娘把这小狐狸放枕边吧,奴婢把这盒子给收起来。”叶一话落,却见古檀木盒里还放了朵花瓣,花瓣一侧还有颗红豆。
叶一本想跟容温说一声的,见容温一心在那里看?着红狐狸,心想,二?公子是风雅之士,在这古檀木盒里放些花啊豆啊的以作陪衬,也属正常,就?默默将?这盒子给收了起来。
只她不知,花是芍药花,寓意思?念;豆是相思?豆,寓意相思?子。
顾慕回到空无院后,一边走进书房一边吩咐:“去宫中请吴院使来府中一趟。”
他语气沉,净思?和云烛也都自觉安静许多,应了是后默默退出去。
半个?时辰后,已?至亥时,恒远侯府门前停下一辆马车,已?经歇下的吴院使匆忙赶来,被府中下人引着去了顾慕的空无院。
吴院使是顾慕的人,此刻顾慕将?他召来,他只心想定是发生了不小的事,在顾慕书案前行了礼,见顾中书手中翻着一本厚厚的册子,平日?里一向矜贵风雅平和之人,这会儿却是有些骇人。
他垂眸后等着顾慕的问话。
顾慕坐在书案前,示意他落座,嗓音极淡:“深夜让吴大人来此,多有叨扰,实在是府中有人得了梦魇之症已?有五六日?,虽日?日?用药却不见轻,想请教吴大人可有法子解此症?”
吴院使闻言,皱紧了眉头,他已?至知天命之年的年纪,思?忖一番,回道:“早些年宫中的丽嫔娘娘曾有过此症,那时我常去为她针灸,不过,”吴院使深叹:“终是让她疯傻了,后来我也有研究过此症,梦魇是心病,还得从心上解才是。”
吴院使知道,顾慕深夜唤他前来自不是听他说这些的,又问:“不知顾中书所说之人是因何而得了梦魇之症?”
顾慕嗓音微沉:“落水她,怕深水。”
吴院使闻言默了片刻,未等他给出对策,顾慕已?是先问他:“一个?十七岁的女子,在深水中多久会致命?”
吴院使闻言心间一惊,回道:“若大人口?中的女子体质弱些,半盏茶的功夫就?会溺水而亡,若体质尚可,能撑一盏茶的时辰。”
顾慕冷白指节在书案上轻轻敲打,又问:“常闻医书中有记载,因心有畏惧而生魇症,只需破了这恐惧便可医好,若是把她丢进深水中,打破她的恐惧,是否这梦魇之症便可痊愈?”
吴院使一时在心中暗叹,把一个?害怕深水之人丢进深水中,这这太残忍了些,既然都已?因此有了治不好的梦魇之症,可见是极度畏惧的,他思?忖一番回道:“古籍中是有此记载,不过,这法子后世并未有记录,不知可不可行。”吴院使顿了顿:“依下官看?,若她能在心里战胜恐惧,再加以用药,八成也是能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