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慕对她颔首:“好。”
容温秀眉微微蹙了下,又道:“第二条不许纳妾。”她话刚落, 见顾慕要应下她,又补充着:“我说的不许,不只是我们刚成婚的这几年, 还有日后,”她顿了顿,低声说着:“我知?接下来的话对长辈无?礼, 可事情确实是这样的, 我听表姐说,大舅舅年轻时常在外处理?公务, 对大舅母许下过绝不纳妾的话, 可后来, 还是纳了五六房的妾室。”
容温在心?里?暗道:还养了外室。
大舅母出身簪缨世家,大舅舅尚且如此, 更别说她身后无?所依, 只她一人了。
都言父与子之间最是相像, 虽然日后的事谁也说不准,可她还是将?这条给说上, 她不奢求大舅母待她如亲女儿一般对待,可她自个的日子得过的舒心?,府中若多妾室,便多子嗣,人一多便会?生乱,从前在扬州,她时常会?听到继母与人闲话,说起这些家宅事,她不喜欢这样。
容温继续道:“若日后你要纳妾,我也不会?怪你,但,我若要和离,你必须放我走。”
顾慕应她:“好。”
容温对他的态度并不意外,继续说着:“府中的事不让你管,我的事不该管的你也别管。”容温说这句话时嗓音很低,让顾慕能够听见气?势又有些不足。
顾慕眉心?微动,问她:“再说一遍。”
容温:……
她嗓音压的更低了,解释着:“也不是不让你管,就是,别管得太严了,就像这回宁堔的事,我和他本?没什么,你还非要计较。”
她嘟嘟囔囔的,顾慕将?她埋进他怀里?的脑袋给抬起来,垂眸看着她,嗓音里?带着若有似无?的笑意:“我适才没听清。”
容温:……
哦,没听清啊,她还以为让她再说一遍是生气?了呢?从前在容家虽没人这般对她严厉,可在学?堂里?,夫子生气?时,总会?来上一句‘再说一遍’。
容温带着情绪看他:“答应吗?”
顾慕不置可否,宽大的手掌拖在她后脑,将?她的脑袋转向窗边,温润嗓音在她耳边响起:“往那处看。”
容温顺着顾慕给她指引的方向瞧去,漆黑的眸子放大,随后脑袋在顾慕手中转了转,讶异道:“从这里?竟是能看到净音院。”
顾慕与她直言:“我在侯府住着的日子,常来这里?处理?公务,心?神疲惫时,会?瞧着你的净音院,有时能看到你,有时看不到。”
容温将?脑袋又转回来,不看他了,只轻轻‘哦’了声。
过了片刻,她又问顾慕:“适才最后一个要求,答应吗?”他颇有将?她的心?思引去别处不答应她的意思,容温就又问了一遍。
见容温又问,顾慕眼眸微动,指腹触在她粉嫩的耳垂上,神色认真道:“容温,你口中的‘管你’,是在意。”或许她本?就懂,她不愿要的这些,是他在她这里?得不到的。
容温在他怀里?应了声,不再说了。
他有他做事的准则,不愿答应的事,也总有他的说辞。
容温目光落在窗外枯枝的一片残叶上,不解的对顾慕说着:“二表哥今儿有些奇怪,可是发生什么事了?”
顾慕温热指腹在她耳垂上轻轻按了下,示意她说说看。
容温:“我一见到你时,就觉得你有心?事,可我瞧不出你的心?事是好是坏,”她想了想:“反倒是这会?儿,我跟你提了要求,你眉眼间的心?事淡了许多。”
虽他心?思缜密,惯来让人瞧不出情绪,却也并未否认容温的话。
默了片刻,顾慕的指腹从容温耳垂处挪开,落在她桃粉色的眼尾上,一点一点挪动,轻轻触了下容温乌黑的睫羽,弄的她下意识闭上了眼。
他的指腹便顺着她紧闭的眼眸将?她的双眸都盖住,似是不让她观他的神色,又似是他想就这样认真的看着她。
他盖上了容温的眼睛,容温在他怀里?也不动,也不说话,有一会?儿了,顾慕将?她看了个遍,就连她眉间的一颗痣都让他瞧了出来。
他不愿再听容温对他言语了,而他,也没什么话可说,目光落在嫣红的唇瓣上时,他又想吻她了。
思绪深沉,俯身落在容温唇上,随后又挪开两指的距离,容温被他指腹压着眼睛,不知?他为何亲了她一下又挪开。
可她能感觉到顾慕滚烫的呼吸,他离得她很近。
容温将?檀口微张,对他以示回应,顾慕深邃眼眸正看着她,见唇瓣上下分?开,露出整齐的贝齿,深藏在里?的,是她粉嫩的舌尖。
不观她的眉眼,不看她的神色,真如渴望甘霖的鱼儿。
顾慕依旧将?指腹落在她眼眸上,俯身继续吻她。
炭盆里?的银丝碳燃尽了,窗外的风停下,灰尘天幕窸窸窣窣落下了仁昌二十二年的第一场雪,书案前依旧是暖的,容温坐在顾慕怀中,隔着窗牖往外瞧。
她去岁冬日从扬州出发来的上京城,如今已是近一年的时日了。
那会?儿,她还未从水路转至陆路,就已是落了雪,她只敢待在船舱里?往外瞧,那会?儿的雪落得并不大,坐马车往上京城走的时候。
尤其是到了宣州城,雪落的太大了,她从未在扬州见过那么大的雪,心?生欢喜,不止让叶一打开车窗往外瞧,还下了马车踩在雪地上,脚下发出吱吱的声响。
却也冷的紧。
而自宣州城外的雪夜后,她对上京城的雪便没了欢喜。
容温从顾慕怀中起身,站在了窗牖前,用叉竿将?木窗支起,瞬时间冰凉的气?息扑面而来,她不觉得冷,在窗边站了好一会?儿。
雪花是大片大片往下落的,没一会?儿又变得细小而稠密,容温的目光往净音院里?瞧去,院中婢女正在收拾晾晒的物件,被稠密的雪遮挡的瞧不真切在西?厢房处进进出出的是哪一个。
顾慕将?她挂在一旁的狐裘给她披在肩上,又给她系好,将?绒帽给她戴上,也顺着容温的目光往净音院望了眼:“天色暗了,我送你回去。”
容温对他颔首,轻轻应了声。
走出藏书阁,外面显然是更冷的,容温今儿没拿汤婆子,一只手被顾慕握着,另一只手藏在暖和的狐裘下。
走至净音院的路上特别的安静,只有侯府里?的下人在忙慌慌的扫雪,将?路给清出来,生怕让主子们脚下打了滑。
走至一处上坡的青石板路时,容温下意识放慢了步子,也不可避免的想起了去岁她从老夫人的静安堂回净音院时。
也是落了雪,顾慕在她身旁,她看着青石板上刚落下的薄薄一层雪,最容易让人摔倒了,就放慢了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