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去哪了?”徐荧小心翼翼。

“不知道。听说去了意大利,可能又是英国……我也不知道……”

徐荧看着叶星赫,从未见过他如此淡漠无光的眼眸,心里有些酸楚。

“我很抱歉。”

他轻笑一声道:“你抱歉什么,也过去很多年了。”

“但你好像,从未忘记过她。”

“她走了也好,因为在我记忆里,这个家让她太痛苦了。”叶星赫眼神随意扫向别处,声音低沉地说道。

“她是个什么样的人?”

“你想知道?”

“没有没有,如果你不愿意说的话……”

“她很漂亮,很有才华,但也挺狠心。”叶星赫望着前面空地上无忧无虑玩耍的小孩,陷入了思绪。

叶星赫的妈妈叫宋玲慧,宋家虽然没有叶家雄厚的家底,但也富裕优渥,宋父是电子科技领域的商人,母亲是大学教授,家里有着浓厚的书香气息。

虽说当年在世人眼里,宋玲慧算是“高嫁”。但她名校建筑学的出众学历,与明艳大气的魅力,都让更多人觉得,叶言是娶了一位打着灯笼都找不到的妻子。

或许两人当年有过真挚的爱情,但也并不是每段爱情的海誓山盟,都能经受住婚姻的考验。

叶星赫三岁刚记事的时候,就发现妈妈对他忽冷忽热,有时非常爱他,为他研究最好的饭菜,买好看衣服,陪他练钢琴,他磕着碰着,她也会非常担心地过来抱着他,用最温柔的声音哄他。

而渐渐地,宋玲慧却总是把自己关在房间里,对叶星赫也失去了以往的耐心,见他摔倒都不会扶。

小时候的叶星赫听大人说,妈妈好像心理生病了。但宋玲慧自己却总说,她没有病。

她总歇斯底里地说:“是你们把我逼疯,又说我疯了!”

“我没有病,为什么我做不到他叶言眼里的好妻子,就是我病了?!”

......

再后来,只要叶言回到家,家里就充满了他们俩无尽的争吵。

年幼的叶星赫总是躲在一角,看着地上被打碎的盘子,默默哭泣。

后来一次,叶言出差了大半年,回来后,似乎是为了弥补家人,他安排了全家一起去度假村玩。

旅途的前半段还算顺利,但上山在度假村住下后,父母又开始吵架。

无人注意的角落,叶星赫隐约听到母亲大吼着说,她过够了这样的没有自我的生活,只是他叶言的装饰品。而叶言却说她不懂事,她想干什么都可以,孩子有佣人看,不愁吃不愁穿,有的是时间做她想做的,一天天还有什么好忧郁的。

叶言的话似乎彻底让宋玲慧心灰意冷,在叶星赫印象里,她最后给叶言丢下了一句“可是我不想再要这样,没有感情的傀儡婚姻。”接着,她就提起包,拿着车钥匙,准备离开。

而这时,她看到了一直躲在角落里的叶星赫。不知道他听了多久,但是孩子的眼中充满了恐惧和惶恐。

“妈妈,你要走了吗?”

宋玲慧只看了他一眼,但叶星赫清楚地记得,她的眼底里布满了苦楚,却依旧毅然决然地推门而出。

叶星赫一路追,大声喊着“妈妈别走”,可前面的人却不回头。

到了别墅楼下,宋玲慧开车欲走,而叶星赫当时只有一个念头,就是不想离开母亲。他小小的身躯,奋力地拉开了车门,坐上了车。

宋玲慧发动汽车的时候,才看到后排的叶星赫。而此时,叶言也追了下来。

情急之下,宋玲慧只能一踩油门先离开。

蜿蜒的山路上,她开的很急。后座的叶星赫还不会系安全带,在猛烈的颠簸摇晃中,不断哭泣着喊妈妈。

那天山里的天,灰暗朦胧,似乎憋着一场大雨。在叶星赫眼里,只觉得是天要塌下来的绝望。

宋玲慧并不顾叶星赫的哭泣和祈求,她看着后视镜里,叶言司机的车紧追不舍,于是在一个盘山拐弯处,她急刹车停下。

猛地,叶星赫从座椅上摔了下来了,就当他以为母亲要回心转意时,她却打开了后座车门,把他抱了下来放到路边。

她不停流着泪,对他说着对不起,却又上车疾驰而去。

留下叶星赫一人,崩溃地在陌生空旷的山路上不断追逐,哭喊,摔倒,再爬起来无望却又本能地,继续追着妈妈的影子。

可妈妈,却再也没有回过头。

……

*

游乐园的座椅上,叶星赫始终语气平静地讲述着他的故事。不知为何,面对徐荧,他好像没有那么多顾虑。

徐荧静静地倾听着,似乎看到了那个摔倒在泥潭里,但又一次次奋力爬起来,努力站在阳光里的小孩。

她第一次,好像看到了叶星赫不为人知的世界。

看着他眼角溢出了一抹难能察觉的酸楚,她好像也明白了,为什么虽然之前和叶星赫闹过不愉快,但为什么还会在潜意识里迁就他。因为当她第一次认真地看他,看他独自坐在教室靠窗位置的时候,她有一瞬间觉得,他们好像很相似。

可能孤独的人,即使在人群中,也能相互感应到,对方心里那座空旷的孤岛。岛上的人,虽然或许奋力地在太阳升起的海岸奔跑,但藏在角落里的黑暗,却总难以被照亮。

“所以,我这样的人……”叶星赫抬眸,看着徐荧,却欲言又止。

我这样的人,这样不堪的家庭,你能接受吗?

虽然她也经历过沼泽泥泞,但似乎比他更坚强。徐荧好像已经把伤痛化成了勋章,始终迎着阳光奔跑着。在这一点上,叶星赫比不上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