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那我就不客气了。”他的双眸温润如玉。
程泽锐今天没穿西装,藏青色衬衫解开最上方两颗纽扣,搭配垂感休闲裤,多了几分年轻阳光的少年感,但眉眼间的沉稳成熟的气质还是掩盖不住。
邻桌几个女大学生频频偷瞄,朝他俩这桌投向花痴的目光。
“很久没在学校旁边吃饭了,有一种回到大学的感觉。”程泽锐语调轻松。
徐荧也抬头笑道,“是啊,只要在学校,就觉得能永远年轻呀。”
“在学校谈恋爱应该是最纯粹美好的吧。”他随口开玩笑,目光似有若无地扫过她的脸庞。
徐荧还面带微笑,但心里却真的陷入思考,那些未说出口的悸动,最终都化作指尖掠过课本扉页的轻响。校园恋爱,她好像真没正二八经谈过。
“没谈过,不妄评妄议。”她抬头时笑意嫣然,却掩不住眼底转瞬即逝的怅惘。
手机在桌角震动,屏幕亮起的瞬间,徐荧条件反射地抓起来。
而看清只是条垃圾短信后,眼底又闪过一丝失落。
可这微小的变化,程泽锐也细心察觉,只是不动声色地转开话题。随着烤盘滋啦作响,两人从毕业论文聊到职场趣事,直到程泽锐提起童年往事,“哦对了,你大姨跟你说过吗。你小时候,我还抱过你呢。”他笑得温柔。
“啊?什么时候?”徐荧塞了口紫菜包饭,惊讶地问道。
“你五岁的时候。我跟你姥姥不是住一个小区嘛,那年你回你姥姥家,有天你下来玩的时候摔到泥塘里了,糊了一脸泥愣是一声没哭,就抿着小嘴手脚并用,一次次试着往岸沿上爬。我路过时实在看不下去,把你抱出来了。”
徐荧回想着,而记忆突然清晰起来,“原来是你啊?哈哈哈……”
那天她雨后下楼玩,蹲在积水的泥塘边捞鱼,一个不小心就滑了进去。就在她惊慌失措时,一个穿着白校服的小哥哥出现了。他二话不说就将她捞出来,哪怕校服沾满了泥,也没有半句埋怨。
她笑得弯起眼睛,“我回去后还跟我妈说呢,救我的小哥哥像动画片里的英雄!”
“后来每年暑假,我们其实都见过。你初中的时候,老是扎个马尾辫,在院里玩轮滑。”程泽锐对她说着,目光里像藏着暖阳,沉稳的嗓音,莫名令人心安。
两人聊得很投机,徐荧更是在这些话语间回忆着童年,那时候妈妈还在,在姥姥院子里无忧无虑的日子仿佛还在昨日。
但徐荧没注意,自己聊天中还是会时不时点亮手机屏幕,看是否来了信息。
这样的小动作,让程泽锐尽收眼底。他瞳孔里闪过一丝失落,却似乎也被激起了胜负欲。
“小荧。”他轻声道。
徐荧抬头,“怎么了?”
“下次一起去看电影吧。”他目光灼灼,认真地看着她的眼睛。
徐荧望着他真诚的神色,莫名地难以拒绝,唇角勾起浅笑道,“好啊。”
*
今天天气很好,月光皎洁,微风徐徐。程泽锐说是顺路,却特意散着步,绕了大半个街区送徐荧回家。
街角小广场上,阿姨们正踩着节奏跳广场舞,荧光色的运动服在夜色里划着光影。小区门口,几个背着书包的孩子正追逐着玩闹,笑声惊飞了梧桐树上栖息的麻雀。年轻夫妇牵着金毛犬慢悠悠踱着步,狗脖子上的铃铛声叮叮当当。
徐荧望着这一幕幕人间烟火,突然意识到自己很久没放慢脚步了。每天奔波时,连呼吸都是急促的。一瞬间,她很渴望这样平淡却安定的生活。
身旁的程泽锐比她高出半头,每当有自行车从身后掠过,他总会不动声色地伸出手臂,将她往内侧轻轻一带。
确实是个很可靠的人,这份妥帖也让人安心。
*
路灯在两人身后次第熄灭,直到程泽锐的背影消失在巷口转角,徐荧才转身往小区走去。
手机在包里震动起来,屏幕上的“叶星赫”,像根细针刺进她刚平复的情绪。
她捏着手机在单元门前站了许久,才按下接听键。却没有说话。
“徐荧。”对面先传来了熟悉的嗓音。
“嗯。”她喉咙发紧。
“我刚落地。”对方停顿两秒,“下周就回去了。” 异国长途的电流杂音里,他的声线刻意放柔。
徐荧背后楼道感应灯的微弱光晕忽明忽暗,她望着绿化带里摇晃的玉兰枝,更加清晰地明了自己的心意。
“嗯。”她依旧回应的简短。
“怎么,好朋友出国出差,一句关心的话都没有?”他带着笑意的调侃。
他下了飞机就有拍摄任务,刚到酒店,望着异国的风景,心底突然漫起一阵莫名的思念。忍不住拨通了已经烂熟于心的号码。
不过这时候听着她的情绪,确实有点摸不着这姑娘在别扭什么。
“你那么多好朋友,还需要我关心什么。”
“而且,叶星赫。”徐荧攥紧背包肩带,声音冷硬,“我们别做朋友了,就保持工作关系吧。”
她之前不确定,虽说不该再有不切实际的幻想,也曾揣度叶星赫为何突然向她靠近。而当他又提出做朋友时,她也向前一步,尝试了。
退一万步说,他们哪怕只是老同学叙旧,可共处一室一整天,做饭观影的亲密场景,都不该出现在他们之间。
他的想法她揣测不明,但她自己的心意却十分清晰。
她喜欢他。
所以她更加明白,他们之间不可能会做朋友。
时光兜兜转转,拉长的不仅是距离,还有横亘在彼此间在年少时留下的,难以逾越的鸿沟。徐荧清楚,有些界限一旦越过,永远无法收回。感情本就是场豪赌,她不敢再拿彼此的真心冒险。并且,哪怕只有万分之一再让他受伤的可能,她也不敢再迈出那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