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吧,”
虽然好奇,但沈枝南是个尊重别人隐私的人。正想着呢,沈枝南手机响了,屏幕上是一个熟悉但又很久没有出现的名字李红霞。
沈枝南心中咯噔了一下,不是什么要紧事,李阿姨是不会给自己打电话的。
李红霞,李阿姨,是沈枝南同家乡唯一的联系。李红霞是街道办事处的工作人员,当初,也是她做主,把抚恤金给沈枝南存进了银行,去住校、上学等等,沈枝南心里,是感激的。
沈枝南示意谢创安静,然后接通了电话。
“喂,李阿姨。”
“哎,小南啊,你在忙吗?我没打扰到你吧。”
“没有没有,没有在忙,不打扰。是有什么事情吗?”
“是有点事情,是这样的,高速规划,新建线路,要从咱们这儿经过,正好你们爸妈坟那的整片地都被划进了规划范围里,政府通知要集体迁坟。只是迁坟不是小事,你看你有时间还是回来一趟吧。”
“好,我回去。什么时候?”
“1 月 20 号之前都可以,回来了联系我,我带你去处理。”
“好的,我知道了李阿姨,谢谢,我回去的时候联系你。”
“哎,好好,那我就不打扰你了,你忙哈。”
“李阿姨再见。”
沈枝南挂掉电话,谢创看出沈枝南神色不自然。
“怎么了?是出什么事了吗?”
“没出什么事,就是需要回趟东北,街道通知,要迁坟。”
“什么时候,我和你一起。”
“不知道,我先去渝山把手头工作安排一下,我们从渝山出发就行。”
“好。”
“我有点累,休息一会儿。”说完,沈枝南就闭上了眼睛,其实沈枝南根本不累,只是突然有些情绪涌上了心头。但她不想让谢创过多担心她,只好假寐。
逃避了这么久,沈枝南终于要回去面对了!
六十一 在这极寒的熔炉里,人像淬火的钢,既脆弱又坚韧
12 月下旬至次年 1 月下旬,是整个东北最冷的时间段。民谚里说“三九四九冰上走”,零下 30 度的天气,寒风刺骨,滴水成冰。
这都是海城和渝山不曾感受过的冬天。
沈枝南需要先回渝山,安排好工作,然后请假,从渝山去东北。在返回渝山前,沈枝南已经在网上下单了足够的御寒衣服,主要是为了谢创准备的,沈枝南不是没想过,要不就自己一个人回去得了。倒不是觉得和谢创一起回去会有什么不妥,只是恰好处于最寒冷的时间段,对于没经历过的人来说,沈枝南真的很担心谢创会“冻死”!
但沈枝南又知道,这时候跟谢创说让他别去了,无异于跟他说一句“你不适合跟我一起回家”。
算了算了,还是把能想到的东西都准备一下吧,
秋衣秋裤、保暖裤、加绒裤子、加绒卫衣保暖背心、羽绒服、棉鞋、棉袜子、手套围巾帽子等等,沈枝南把能想到的东西都给谢创准备了一份。
小谷和吴桐前段时间已经来了渝山了,国耀贴心的为四人准备了办公场所。除了周洋模棱两可的见过一点,另外两人不知道沈枝南和国耀的关系,只当国耀财大气粗你,连他们办公场所都给备上了。殊不知这是有了沈枝南的缘故。
和三人交代好工作安排,以及相应周期内应该完成的进度,就算自己不在,进度一点也不能落后。
三人表示,请沈姐放心,绝对按时按质完成工作,让她放心做自己的事情就行!
谢创看着家里堆积如山的快递,有点纳闷,不就是去趟东北吗,买这么多东西干什么?
“衣服,羽绒服啥的我都有,应该不用买吧?”
沈枝南手拆快递,眼神望向谢创,“你穿秋裤了吗?”
“啊?秋裤?穿什么秋裤?”从谢创有独立审美意识开始,秋裤这个东西已经远离他很久很久了,突然问这种问题,多冒昧。
“我准备什么,你就穿什么行吗?不要问题这么多,男人要听话,才不会被抛弃。”沈枝南笑嘻嘻的对着谢创开口。
谢创有种“毛骨悚然”的感觉。沈枝南自从接了那通电话,得知自己要回趟东北后,莫名其妙情绪的起伏就变得“诡异”起来。
谢创不说话,默默把沈枝南拆完的快递包装收好。沈枝南前脚拆快递,谢创后脚收垃圾,生怕动作慢一点就会引来“不瞒”。谢创倒不是觉得沈枝南情绪的多变让自己有什么困扰,谢创只是觉得,沈枝南现在的情绪,他安抚不了。
因为沈枝南不想说,谢创也没办法开口。
很多事情,嘴上说着都过去了,可沈枝南知道,那是永远插在心上的一根刺,稍有扯动,就会疼痛万分。
飞机降落 1 月中旬的东北。
出机场前,谢创套了一层又一层,帽子手套围巾,一个没落下。谢创看着镜子里的自己,还有点可爱,想笑。
可走出机场后,在刺骨的冷穿透谢创那一层又一层的时候,谢创才大彻大悟!
东北的冷,跟渝山的冷,是不一样的冷。
一月的东北,是冰与火的对峙,是寂静与喧嚣的交响。
冻土深处传来大地的闷哼,松花江的冰层下暗流涌动,像醉汉的呓语。白桦林在朔风中颤抖,枝丫间的积雪簌簌坠落,惊起一群乌鸦,它们的叫声在铅灰色的天空划出黑色的裂痕。
火炕烧得滚烫,老白干在粗瓷碗里荡漾。男人们围着铁皮炉子,讲着那些被风雪掩埋的故事。女人们的手在结霜的玻璃窗上抹开一小块光亮,望着远处被雪淹没的田垄。
拖拉机在零下三十度的清晨发出垂死般的轰鸣,排气管喷出的白烟很快被北风撕碎。集市上的冻梨像黑铁疙瘩,小贩的吆喝声刚出口就冻成了冰碴子。
暮色来得猝不及防,霓虹灯在寒雾中晕染开来,像未调匀的油画颜料。商业街的橱窗里,塑料模特穿着单薄的春装,嘴角挂着永恒的微笑。醉汉在巷口呕吐,秽物瞬间在地面凝结成诡异的冰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