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1 / 1)

在契丹的这几日,暮雪一直悉心照料着兰烬落和九妄言。千山原本照着古书上的方子研制一种失传已久的毒,误打误撞寒毒便横空出世。所以暮雪对成分最是熟悉不过,每日煎熬草药给他祛毒。

而短短时间内,定陶王直破湮舞城,皇城守卫竟不堪一击。又或许是,皇城的禁卫军根本早已与定陶王串通一气。

风云骤变,龙椅易主。元熙九年的三月初,定陶王九重霄篡位登基,改年号为开泰。契丹派遣使者前去恭贺新帝登基,实则是想让九重霄履行约定,割让二十座城池给契丹。九重霄矢口否认有过这样的约定,并将使者赶回了契丹,契丹可汗恼羞成怒。

九妄言在等,等九重霄替他清除障碍。他铺展开白纸,修书一封:

池吟秋中毒未醒,九重门无主,地下主营位处契丹于西楚边界处,速速派兵剿灭。

九重霄登基后,明王等人表面束手就擒,实际却一直筹谋着,想将九妄言从契丹救回。他此举正是要飞鸽传书给十七,乘此良机拔出九重门的势力。

三月末,九重门失去了主心骨,内讧也愈演愈烈,甚至同门之间互相残杀的事件也屡见不鲜。此时的九重门如同瓮中之鳖,纵使高手再多也不敌九重霄的千军万马。就这样短短一个月时间,池吟秋苦心经营多年的组织土崩瓦解,手下们也大难临头各自飞。

九重门的势力渗透得快,销声匿迹的也快,就如沙漠深处的那一楼兰古国。

☆、128、自古多情空余恨

明王率一千轻骑,以九重霄为名夜袭契丹军营,契丹军死伤不在少数。明王故意放出消息,道是九重霄根本没有履行约定,割让城池的打算,还想要一举并吞契丹领土。

契丹可汗雷霆大怒,暗骂九重霄是卑鄙小人,盘算着背水一战。三月末,契丹军纠集在城外,与九重霄的大军城外兵戎相见。

“战况如何?”

“回可汗,九重霄心腹大将杀我军无数,占尽上风。耶律大将军负伤,罕斛将军阵亡!”

可汗一拳砸在桌上:“给本汗把九妄言和他的懿皇妃押过来!本汗倒要看看,九重霄这小人是顾江山,还是顾手足。”

九妄言和兰烬落被生生押上战场,见惯了刀光剑影的他斜睨一眼可汗,纵然鬓发散乱血迹染衣襟,依然不失帝王气魄。

兰烬落挣扎着试图摆脱束缚,正值此刻,小腹处忽然一阵阵针扎似的疼痛。她的手颤颤地捂上隆起的小腹,脸色苍白地淌落下滴滴汗珠,眼看着就要倒下来。

九妄言见此情景,奋力推开押着自己的士卒,慌忙抱住她:“绮罗,绮罗你怎么样,是不是动了胎气?你们这些蛇蝎心肠之人,连身怀六甲的弱女子都不放过!要杀要剐尽管冲我来,但决不允许碰我的女人!”

“九妄言,你可比你那篡位夺权的长兄有情有义多了。本汗瞎了眼,竟会相信那匹白眼狼,牺牲最精锐的部队来替他打江山!今日,本汗就要用你们三条性命,与九重霄小人赌上一赌!”

九妄言忿忿望着契丹可汗,四五名将士不由分说,冷着脸将兰烬落和九妄言捆绑上了十字架。

“你们没瞧见她动了胎气么!放了绮罗,快放了她,若她和孩子有什么闪失,我化成厉鬼也不会轻饶了你!”

他挣扎着怒目相向,一记皮鞭狠狠抽打在他身上:“你给我闭嘴!”

九妄言扯扯嘴角,紧握着的拳已是青筋暴起。兰烬落眸中蓄满了泪,颤抖着声音道:“妄言,我没事我还,还好。不要打他……求你们了……”

士卒推着捆绑着两人的十字架,一直到契丹军前首处。城头上观战的九重霄一眼望见了衣衫褴褛血肉模糊的九妄言,嘲讽地笑了笑。

可汗见九重霄丝毫没有停战的意思,高声喝道:“九重霄,你可是为了江山不顾及兄弟情谊了?这可是你的皇弟,若你能用十五座城池来交换他的姓名,本汗便既往不咎!”

“皇弟?自古成者为王败者为寇,他今日沦为阶下囚,这是西楚的一个耻辱。皇弟,朕若是你,早已无颜苟活于世上了!再者,一个区区贱婢生下来的儿子,有什么资格坐这龙椅,有什么资格要朕用十五座城池去换?”

“你当真要冒天下之大不韪,置九妄言性命于不顾?”

九重霄仰天长笑起来:“哈哈哈,那又怎样。弓箭手听令,都给我放箭!”

“且慢!”

一个女子的声音响起,完颜暮雪缓缓走到了可汗面前。可汗一愣:“边关战场,你一个女儿家来做什么!”

暮雪眸中笼上了一层雾气:“父王,在这样下去九妄言会万箭穿心而死!我不要,我不要他死……”

“你疯了是不是,快给本汗回去!”

她扑通一声跪倒在可汗面前:“不,我办不到袖手旁观!父王,我的腹中有他的骨肉,他是孩子的爹。”

兰烬落和九妄言皆是一愣,可汗险些昏厥过去:“你,你说什么?!暮雪,休要再胡言乱语了,平日里疯玩疯闹也就罢了,这可是事关你清誉的!”

“你若不想我的孩子一出世就没了爹,就尽管错下去罢!父王,女儿求你收手罢……”

情到深处,挫骨扬灰亦无悔,用自己的清誉换他一条生路又有何不可?三个月的相处,一种注定结不了果的情愫在心底悄然萌芽。

她知道,他不会爱她;她知道,自古多情空余恨。即使明白也愿飞蛾扑火,至少在追逐光明的那一刻,是快乐的。

☆、129、年年战骨埋荒外

六月初,潍水之战,帝位之间的争夺,一剑长啸定乾坤。

马蹄踏破日月星辰惊雷,刀剑嘶鸣风尘烟沙荒城。身前,血洒疆场马革裹尸;身后,红绸床幔身影匆匆,他即将迎来自己第一个孩子。

“用力……用力……”

兰烬落身上覆盖着一层薄薄的朱红锦衾,青葱十指紧紧攥着身下的床单。汗流浃背,湿透了薄薄衣衫,鬓发黏黏湿湿,三千青丝散乱在枕边。许久许久,所有痛楚终究化成喉底的声嘶力竭:“啊――”

兰烬落的身子很虚,使不上劲。稳婆兀自紧张地喊着:“姑娘,再用力些!”

屋外。宁王负手而立,耳畔兰烬落的声声歇斯底里,忧心如焚地在庭院中来回踱着步。屋内走出来一个神色匆匆的医女,宁王连忙上前抓住她的胳膊:“绮罗怎么样?”

医女摇摇头:“情况不大好。姑娘她产力不足,难产。”

“这……怎么会这样……”

宁王愁眉深锁,心随着兰烬落的嘶喊而紧张不已。即便这个即将出生的小生命并不是自己的孩子,他亦为之紧张不已。他不想看到她有事。

上邪,请护佑这个孩子平安出世。我九青珩愿用十年阳寿,换她一个笑靥。

倾身家性命,付一腔热血,驰骋沙场杀敌千万。手起剑落,血溅三尺,俊秀的脸庞上凝固着一道血痂,马背上的他目光凌厉洞察敌军。

被召回出征勤王的尉迟胤喘着气,淡然望着眼前的朱庆光不甘心地瞪着眼,缓缓地倒下去。一用力,将长剑从他腹中拔出,朱庆光砰然从马上摔落,鲜血将身下泥沙染就一片猩红。

正转身时,一支箭径直射进了他的胸膛,箭簇入肉七分,正中要害。尉迟胤猝不及防地一声闷哼,一抹血从嘴角淌落。以神箭手闻名的九重霄心腹大将,正站立在不远处的观战台基上居高临下地望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