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1 / 1)

哪知不晓得碰到了什么机关,佛像竟轰然移动起来。她一惊,起初还以为地动山摇发生了什么灾事,回过神来才发现一条密道竟呈现在自己面前。原先有一尊偌大的佛像挡在密道前方,自然无人知晓,竟偶然被自己撞破。

密道蛛网盘结,似乎已经有许多年不曾有人走过了。密道狭窄的只容一个人通过,通往黑黢黢的幽处一望无尽头,阴气甚重。阑珊按捺不住一探究竟的好奇心,掌了一盏烛火就进入了密道。

密道里死寂阴冷,只有自己的步伐回荡在耳边,令人发憷。才进去没多久阑珊就开始懊恼地打退堂鼓。

自小胆子就小,哪里敢独闯这阎罗殿一般阴森可怖的密道。可是既然已经进来了,又怎能轻易言弃?也许前方是光明坦途,也许是大批金银珠宝,又也许是无人敢踏足的禁断之地。

阑珊扶着冰凉的墙壁一直往前走,烛火几度明明灭灭险些被阴冷的寒气扑灭。她拾起一粒石子向前一掷,没过多久石子落地的回声便落入耳中。看来,沿着密道再走不久就能到得了尽头了。既然没有风扑面而来,想必这密道应该不会通往外界。

烛火映照着前路,果然没过多久,眼前赫然是高高耸立着的石壁,看来是个死胡同。环顾所在的地方,四周方正石壁矗立,像是一间密室。里头空空荡荡,就连一张石桌石凳都没有,更不用提什么大箱的金银财宝了。

正向前走着,脚下似乎绊到了什么,低头一看她的心猛地悬了起来――

竟然是一具森森白骨!而她绊到的地方,正是那具白骨的头盖骨,阑珊险些失声喊叫出来。好不容易镇定下了惊惶不安的心绪,她定睛一看,一堆白骨中竟散落了一本蓝底封面的书。惴惴不安地一边拨开白骨,一边念叨着:“这位先辈,阑珊有所冒犯,还望您不要责怪才是。”

取出来一看,竟是本线装的西楚史书,只是书有被火侵蚀的痕迹,封面也有些模糊不清了。再环顾那具森森白骨,可能许多年前这白骨的主人,怀揣着这本史书进了这密室里。只是不知道为何这密道竟没有通往外界,他也不知因为什么原因没有返回承华寺,竟被生生地困在了这里死去。

这史书到底有什么重要的,能够让一个人为了它丢了性命?

☆、89、风起云涌几时重

兰烬落翻开这西楚史书,此书以编年体的形式呈现。从西楚景帝开国的开元元年记载伊始,直至先皇驾崩,九妄言继承大统的元熙元年为止,前后跨度仅仅只有二十年左右。

信手漫不经心地翻阅过去,记录着先皇开国的举步维艰,披坚执锐伐无道,诛暴君等等的事情。本以为这只是一本普通的史书,不足为奇,她的目光却忽而停驻在开元十年的那一页上。

上载:端懿庄皇后,左丞相苏晟之嫡女也,帝初即位选入宫中。初为贵妃,后立为后,母仪天下。开元十年,帝醉酒临幸凤阙宫萧氏宫婢,萧氏一朝梦熊有兆,怀有皇嗣。皇后与萧氏于同一日临盆,皇后产女婴,萧氏产男婴。皇后暗令宫人偷龙转凤,留下女婴,将萧氏逐出宫外。男婴立为皇长子,名曰妄言,女婴名曰如烟。

她与笙歌大惊失色地愣在原地,就连手中的书抖落在了地上。兰烬落骤然缩小的瞳孔中充满着讶异之色,喃喃道:“这……这,九妄言他竟是宫婢所生,怎会有这等事……”

虽是大骇,阑珊却一时迷惑:“主子,即便皇上不是嫡子,到底也是先皇的子嗣,有何不妥?”

“西楚有律例,有嫡立嫡无嫡立长。你可知,若皇上并非嫡亲血脉,他便没有资格坐上这皇位!而取而代之,坐在龙椅上的应当是――先帝长子,定陶王九重霄!”

阑珊惊慌失措:“怎么会这样?那皇上岂不是要退位,将江山社稷拱手相让给定陶王?这会令天下大乱啊……”

兰烬落失神地颔首:“正是如此。恐怕你所说的,在那密室里看到的那具白骨,正和此事有所关联。白骨的主人不知从何处得到了这本史书,意外得知了太后偷换皇子之事。他想利用这本史书来推翻皇上的政权,再借着什么拨乱反正的名头进行逼宫。不知道因为什么缘由,他竟困在了密室中生生化作了一堆白骨。”

“主子,你莫慌,许是这本史书只是杜撰出来的也未可知。皇上乃是金龙下凡,九五至尊,太后娘娘也对他煞是疼爱。不管从哪一方面来看,皇上是嫡子的可能都远远大于庶子的可能。想必是有些乱臣贼子心怀不轨,意欲谋反,这才捏造事实的。”笙歌和声劝慰道。

兰烬落惶然饮下一口碧螺春,目光定定望着面前的白纸黑字:“不管这史书上所载是真是假,这本史书决对不能被有心人翻阅到,从而有机可乘,引来无穷无尽的祸患。”

兰烬落起身走到青檀橱旁,扭开机关。轰然声响,木橱缓缓平移开来,一个方形的小石窟呈现在面前。

妥善放置好书籍,她喃喃道:“此事事关西楚江山社稷,牵连甚广,我必须弄清楚是怎么回事。笙歌,你替我在宫中打探当年太后与先皇贞妃夺子一事,看能否找到二十年前为她们接生的稳婆,以及牵扯在内的宫人。阑珊,你设法替我查明密室中的白骨是何人。自然,明察暗访间不要走漏任何的风声,也不要让旁人起疑心。”

可是,接下来的几天里等来的消息却令她失望。也许是时隔太久,当年知道内情的宫人大多都已经老死,又或许是太后生怕夺子之事败露,早已派人将知情人悉数灭口。

另一方面,为了调查白骨主人的身份,阑珊寻访了承华殿的住持僧侣。她试图问出承华寺的建造还有谁参与其中,僧侣们一概摇头不知,就连住持也是二十年内新任的。

连续多天的查访搜寻,到目前为止竟然毫无进展,真真是令人一筹莫展。总之,寻找人证这一条路已经断了线索,白骨的主人也不知是什么身份。如此一来,整件事情就像深林中厚重的雾霭,拨不开驱不尽,身处其中茫然不知所措。

☆、90、机关算尽太聪明

八月,正是盛夏酷暑。绿树荫浓夏日长,碧水环绕荷叶婷婷。本应是玉人罗扇轻缣的大好时节,宫墙之内却四处点燃起艾草,宫人们无不行色匆匆,绣药香囊,焚艾草蒿草。烟熏火燎,一切皆因起了时疫。

署的宫人今早将分发给各宫的香囊,自然首先送去了凤阙宫:“皇后娘娘,奴婢送来司珍署的七宝玲珑镂空银香囊,娘娘只需在其中点燃艾蒿便可防范时疫的荼毒。”

尉迟苡把玩着这小物件,啧啧赞道:“这东西倒是小巧玲珑煞是可人,可防时疫可作挂饰。司珍署别出心裁,颇费心思。菡萏,打赏司珍署。”

“奴婢谢过娘娘。”

爱不释手地摩挲着镂空银香囊,皇后不经意间一问:“菡萏,今早突发时疫的那个宫人情况如何?听闻她前两天偷偷溜出了宫,去见病死的娘亲最后一面。回来之后便染上了时疫,真真晦气,但愿宫里不要因这卑贱的奴婢而遭罪。”

“那宫人如今已经出宫隔离了,药物焚烧得也及时,应当不会殃及宫中人。只是此次城外时疫难以抑制,较之于以往规模更大、范围更广、情况更为严重。以往能够治瘟疫的药方都没有太大效果。”

红绫正侍弄着艾蒿:“眼下湮舞城内时疫突发,流民四起人心惶惶。皇上正为此事忧心不已,苦于没有良药遏制洪水猛兽一般的时疫。若是在这紧要关头有个人献出良策来治时疫,那可真是大功一件。富贵加身,皇恩浩荡……”

字字句句落入皇后心间。这宫婢倒是聪颖,如果献出良药的是我……何愁皇上不会重新恩宠于我?

“红绫,去太医院一趟。将历朝历代所有医治时疫的医书药方统统取来,本宫,便要做这压下时疫的第一人。”

晚词应声退下,唇畔笑意淡淡意味叵测。很快,她便能取得尉迟苡的信任。在下一步,便是成为尉迟苡的心腹,将菡萏取而代之。

凤阙宫中,三四名御医齐聚在正殿内,皇后与他们一桌而坐。檀木圆桌上,尽是各类医治时疫的医书药方。

御医竺隐翻阅医书,细细审视而过:“皇后娘娘,您且瞧瞧这《瘟疫论》。此书中的达原散由槟榔、厚朴、草果、知母、芍药、黄芩、甘草七味药组成。能开达膜原,辟秽化浊。在此药方上加以改进应当能医治眼下瘟疫。”

皇后对医药略懂皮毛,若有所思:“甚好。竺太医便按着这方子先行筹备,本宫瞧瞧还有什么能加以改进的,回头让菡萏把方子给你。”

竺隐欣然:“皇后娘娘忧心天下百姓,视救济子民为己任,实乃苍生之福。”

皇后笑言:“本宫只是对医书略懂一些罢了,在竺太医面前班门弄斧已是惭愧,哪里还受得起竺太医的夸赞?民为水,能载舟亦能覆舟。本宫身为后宫之主、天下之母,关心民生本是我分内之事,本宫也希望能尽一份绵薄之力,替皇上分忧解难。”

夜已深沉,正殿内徒余皇后以及菡萏、晚词三人。皇后仍在翻阅医书,菡萏和声相劝:“娘娘,夜深了。不如明日再行研究?”

“也罢,明日就明日了。”

菡萏为皇后梳洗完毕,便垂下胭脂轻纱床幔就寝。今晚是红绫在皇后寝殿外值夜,菡萏仔细嘱咐了些事宜便离开了。

红绫环顾富丽堂皇的寝殿内。琉璃宫灯流光溢彩,薄纱帷幔拖曳至地,暗香浮动,华美得仿佛不属于人间。再过些时日,这凤阙宫恐是要易主了罢。皇后享尽荣华的日子,也不长了。

她轻手轻脚点燃一盏小灯,取来纸笺墨宝,提笔在纸上写下隽秀的几行蝇头小字:知母、芍药、黄芩、甘草……斟酌良久,又加上几味药材。

早亡的爹爹是个郎中,深谙瘟疫于国于民的危害之大,是以时常研究诊治瘟疫的药方来悬壶济世。耳濡目染的,她自然也渐渐熟悉了药材起来。

多日后。药方呈给九妄言,竺隐逐一介绍:“这达原散源自于吴有性的《瘟疫论》。臣与皇后娘娘商榷数日,在原药方的基础上多加了几味药材。改进后的药方更能有效地适合医治此次的时疫。按此药方用水二盅煎八分,午后温服即可。皇后娘娘心系天下百姓,为了时疫一事茶饭不思,用心良苦。娘娘还减少了宫中开支,用于救援感染时疫的灾民。臣等深感有愧,自请捐出白银千两,以助灾民安度时疫。”

“皇后与众卿费心了,朕定当重重有赏。但愿百姓们能靠这药方,平安度过瘟疫这一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