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1 / 1)

明华裳应了?一声,赶紧擦掉嘴边的糕点渣,掀开车帘:“我在。二兄,怎么了??”

明华章单手勒马,跟在马车边。后方是嶙峋怪石,皑皑山雪,他一身墨紫色圆领袍,勾勒出挺拔修长的身姿,像是上苍造物时精心勾出的墨迹。他瞥了?眼明华裳的嘴角,说?:“二娘,山庄里发生的事情,出去后不可和人说?,连父亲也不行。”

明华裳点头?:“我明白。”

“还?有?你感受凶手心理的事。”明华章道,“我不知你为何有?这种能耐,但这不是好事,杀人者?皆狠辣恶毒,你沉浸感受他们?的想法,绝非正途。以后,这种办法你也不许用了?。”

明华裳哼唧两声,有?些遗憾。但她想到再用这种办法,就意味着她身边又出现了?命案。相比之下,再也用不着是好事。

明华裳微微叹气,慢吞吞点头?:“好。”

她答应后,明华章并没有?放松,还?是肃着脸:“哪怕没有?命案,也不能再在别人面前展示。谨言慎行,勿要出头?,小?心被人盯上。”

明华裳心想明华章太看得起她了?,她这么普通的人,会有?谁盯上她?她玩笑道:“二兄,这种事你放心,我文不成武不就,想出头?都找不到地方。”

明华章瞧着她嬉笑的模样,知道她并没有?把他的话当?真。对?于她这种小?娘子,哪能想象洛阳除了?万象神宫、市井繁华,还?有?一半隐没于黑暗之中?呢?

明华章在心里叹了?声,心道罢了?,这些事本也不该她来操心。她一辈子吃喝玩乐,呼朋唤友,就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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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阳,紫微城,大内。

女皇看完最上方的奏折,抬手,上官婉儿立刻上前,扶着女皇站起来。

女皇年事已高,到底不如年轻时那?样铜筋铁骨,不知疲惫了?。才看了?半个?时辰奏折,她就觉得气闷疲惫。

上官婉儿在女皇身边侍奉多年,最擅察言观色。她看出女皇累了?,善解人意道:“陛下,丽春台的梅花开得正好,不如您去丽春台散散心?”

女皇淡淡嗯了?一声。上官婉儿侍奉着女皇,众多宫人、女官簇拥在后,陪着女皇往御花园走去。

前些日子洛阳刚下了?场大雪,宦官们?将贵人要走的路扫开,但屋顶、墙角、树梢还?压着雪,放眼望去紫微城宫阙连绵,宛如天寰。

女皇行走在高高的汉白玉回廊上,两边飞檐斗拱,红柱重?叠,无数侍从静默地跟在她身后。

她已有?七十高龄,这个?岁数放在普通人家都该老糊涂了?,但女皇依然脚步健朗,眼神犀利,手里握着帝国最高权力,没有?任何人敢把她当?一个?老妇人看。

女皇一边赏雪,一边随口般提起:“听说?前段日子,庐陵王行馆里的宫女死了?一个??”

上官婉儿心里抖了?抖,她小?心觑女皇的脸色,奈何女皇十分平静,连唇角的沟壑都是那?样深不可测。

上官婉儿收回视线,心中?飞快盘算,但又不敢停顿太多时间,最后提心吊胆回道:“回禀陛下,是有?这么回事。天冷了?,今年雪又极多,宫人们?耐不住寒,病去一两个?也不是罕事。”

女皇点点头?,又问:“太平呢,回来了?吗?”

这两个?问题风牛马不相及,看起来毫无关联,但上官婉儿却觉得不是偶然。

她们?这位女皇绝不会说?无用的话,女皇问完庐陵王后,突然又说?起太平公?主,是不是太平前两天的来信中?写了?什么?

上官婉儿拿不准太平公?主说?了?什么,只能斟酌着回报:“禁卫军昨日来报,说?山雪已除,想来最迟今日下午,公?主就回神都了?。”

女皇嗯了?一声,不再说?话了?。上官婉儿却觉得心惊胆战,女皇问这些做什么?莫非,女皇发现了?她曾给太平公?主递话?

不应当?啊,她明明做的极其隐蔽。难道是二张兄弟在她身边埋了?细作,告发她的?

余下半程路,上官婉儿走得如芒在背,却还?要装出笑脸,依着上位者?的兴致说?俏皮话。女皇年事高了?,在风里没走多久就觉得累,她们?最后没到丽春台,仅在观文殿看了?一会就回来了?。

回宣政殿后,上官婉儿来不及休息,立刻为女皇端来暖身的茶。女皇接过茶盏,微微抿了?一口,说?:“传庐陵王过来吧。”

上官婉儿一惊,本能感觉到欢喜,又赶紧压制住,肃穆行礼:“喏。”

天下皆知,女皇如今仅有?两个?儿子活着,幼子皇储被囚于深宫,三子庐陵王被贬斥庐陵,过着圈禁幽闭、朝不保夕的生活。但他们?不知道的是,就在年前,女皇秘密召庐陵王回京。

这件事没多少人知道,上官婉儿算一个?,她拿到消息后,立刻就让传信的宫女去见太平公?主。要命的是,没过多久,这个?宫女就死了?。

上官婉儿为此心惊肉跳许久,她不相信宫女是意外死亡,但也想不通宫女为何而死。她一直警惕着,等?待着幕后之人出第二招,但一直等?到今日,也不见对?方下一步。

上官婉儿捉摸不透,但她更不懂女皇的心思。

女皇的心比海底针还?深,她一手将小?儿子拉下皇位,将他囚禁在宫中?,不许见外人,却又立他为皇储。如今同样的套路出现在庐陵王身上,女皇秘召庐陵王入京,却又迟迟不见他。

这一手真真假假、虚虚实实,连上官婉儿这种伺候了?十多年的近侍都糊涂了?。幸好,在上官婉儿被自己的猜测吓死之前,女皇终于肯见庐陵王了?。

第23章 粉墨

庐陵王走在他无比熟悉却阔别已久的宫阙中,都有一种做梦般的恍惚。直到他被侍从带入宫殿,看?到上方那个年老、威严、无喜无怒的女人。

他膝盖一软,路上反反复复推敲过的反应,此刻根本?不?需要?演,他自然而然就哭了出来:“母亲!”

这一声哀痛,悲怆,戚然,从母子到仇敌十三年圈禁猜忌,从庐陵到洛阳万里?险山恶水,从李唐到周武洗不净的血海深仇,都化在这一声“母亲”里?。

强硬如女皇也忍不住湿了眼眶,十三年啊,庐陵王被圈禁了十三年,他们母子,也足足有十三年未见了。

她将庐陵王贬去江南西道,走时?他还是个意气风发、英气勃勃的青年郎君,如今,他已成了一个斑斑白发、沧桑怯懦的中年人?,女皇看?着,这叫她如何不?心酸?

庐陵王终究是她的儿子啊。

庐陵王再次见到女皇,他也说不?清心里?是畏惧多还是思念多,但此刻也无需分清,哭就是了。

上官婉儿轻手轻脚退出大殿,将空间让给这对母子。她敛着襦裙,走到僻静处,交待宫女准备擦脸的热水和巾帕。

她正?在说话,余光扫到人?影晃过。她抬头?,瞧见一个太监弓着腰,快步穿过回廊。上官婉儿脸色沉下来?,招来?亲信,低语道:“跟着他。我倒要?看?看?,背后到底是哪位神仙。”

太监心急如焚,都顾不?上遮掩痕迹,小碎步跑入一处宫殿中。宫殿里?乐声悠扬,琵琶声像金戈碎玉,强势霸道,琴音就像一个好脾气的君子,退避三舍,偶在琵琶间歇才浅浅叮咚两声。

一位青衣男子素手抚琴,他清雅俊朗,气质卓绝,容貌已十分出色,但和台上弹琵琶的青年相比,竟还失色三分。太监蹑手蹑脚跑到青衣男子身后,附耳飞快说了什么。

琴弦划出一道刺耳的声响,乐声骤停。弹琵琶的男子正?到兴头?上却被打断,他不?悦地皱眉,放下琵琶问:“五兄,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