实在可笑。
明妁仗着年纪小,故作天真?懵懂之态,明老夫人被逗得咯咯笑。二夫人扫了眼三房母女?,对她们那点心思门清。
二夫人知道自己不算聪明,娘家不高,很多人看不上她小家子气,但她胜在有?自知之明。
二房是庶房,别看老夫人平时对她们母女?十分倚重?,但一旦涉及切身利益,老夫人绝不会向着她们。二夫人的心态放得很平,她只想在分家时拿到二房该得的财产,如果能在分府前蹭镇国公府的牌子,给明妤说一门好?亲事?,那就更好?了。
所以她从不贪恋公府爵位,哪怕突然曝出明华章不是镇国公的儿?子,长房没有?承嗣子,二夫人心里也毫无波澜。
因为?事?不关己,二夫人完全抱着观戏的心态,所以看得格外洞明。明老夫人看起来最看重?大房,事?事?以长房为?先,其实她心里最在乎的是小儿?子。瞧瞧把三夫人捧得心比天高,就算长房没有?儿?子,很可能需要?过继嗣子,但镇国公毕竟还没死,现?在就把公府的财产视为?私有?,觉得明华裳两?个姐妹的嫁妆花着他们家钱了,实在让人看不上。
有?这点算计的功夫,不如想想怎么讨好?雍王呢。
三夫人没讨到便宜,只能陪明老夫人说些无关痛痒的话。没一会,镇国公派小厮过来,说:“老夫人,各位娘子们,国公说马车已经准备好?了,可以出发了。”
明老夫人发话道:“那就走吧。”
丫鬟们立刻来搀扶明老夫人,明妤、明妁一左一右跟在明老夫人身边,慢慢走向门外。明华裳不动声色落在最后,如意问:“娘子,您落了什么东西吗?”
明华裳摇摇头?,重?新扬起笑意,朝气满满说:“没事?,我们快点走吧,还得去接雨霁姐呢。”
今日镇国公府阖家出门上香,用?明老夫人的话说,最近公府发生?了太多事?,该找佛祖好?好?拜拜。府里其他人自然不敢有?意见,异口同?声说好?,明华裳听到后,心中一动。
这是个绝佳的修复关系的机会,她立刻去通知镇国公和苏雨霁。镇国公本来就对小女?儿?有?求必应,闻言二话不说陪着明华裳去。苏雨霁虽然不愿意回公府,但听到给招财供香,终究于心不忍,便也答应同?去。
那么,很顺理成章的,镇国公府“顺路”接上苏雨霁,一同?前往大昭国寺上香。
镇国公得知苏雨霁也要?走的时候,喜出望外,这些天来来回回检查行程,就差亲自去喂马了。马车已经在二门停好?,明老夫人慢悠悠登车,明华裳乖巧地等在后方。
她微有?些出神,这时一阵风拂过,枝桠残留的枯叶落了明华裳一头?。她随意伸手?去拍,却碰到一双微凉的手?。
有?人先她一步,小心地将落叶从她头?发里解开。明华裳本能回头?,看到来人时愣了一下,脱口而出:“你怎么来了?”
他细细将她头?发里的碎片挑出来,声音清浅,却又理所应当?道:“家中姐妹出行,我这个做兄长的,自然该陪同?。”
第153章 过继
宫里送圣旨那天,明华章接旨后就被宫里人带走了。随后太?监来过一趟,取走了明华章的书、卷宗等物,除此之外,没从镇国公府带走任何东西。
是啊,他姓李,章怀太?子唯一的儿?子,寄养在臣子家已是迫不得已,怎么可能用臣子的东西呢?旧衣旧物没必要收拾,国库里有的是新的。
那一天兵荒马乱,无论明家还是外界都乱成一团,明华裳没来得及和?明华章说什么,他就被人群簇拥着走了。后来明老夫人得知真相后大发雷霆,二房三?房各怀鬼胎,下人们议论纷纷,滋生出各式各样的流言蜚语,明华裳疲于处理家事,根本没时间关注明华章。
现在,应当叫他李华章了。
明华裳抬头?,半个月未见,却恍如隔世?。他穿着群青色圆领袍,腰间一根黑色蹀躞带,修长磊落,容色照人,站在树下犹如清晨日出时的远山,清冷又温柔。
他低眸浅笑,耐心细致一如往昔,明华裳却率先注意到?他身上的祥云龙纹。
他穿衣风格和?以?往没什么变化,还是喜欢清冷干净的色调,但细节处却不动声色地提醒着,他们不一样了。
他如今是雍王,按朝廷典仪皇子才能封二字王,皇孙都是三?字郡王,比如临淄王。但李华章却跳了一级,和?相王、魏王等叔辈同?等地位。
更不必说他的封地是雍州,雍州乃长安所?在地,这一点,便是最受宠的魏王都远远不及。女皇这样做,固然有补偿二儿?子的心理,但更多的是向外界传递信号,丹凤门血案的影响结束了,她不会再追究李家人的罪责。
李重润和?永泰郡主?死后,虽然李家没人表达怨恨,但这就像一道溃烂发脓的伤,深深横亘在女皇和?李家之间。女皇大肆封赏李华章也是在做给李家人看,她用这种方式,来抚平杖毙李重润的创伤。
而且,章怀太?子当年?是以?谋反罪名自尽的,现在女皇却将章怀太?子的儿?子封为“雍王”,还让李华章搬入李贤旧宅,也是在暗示她已和?章怀太?子和?解,不再介怀当年?有人在扬州打着章怀太?子名义反周复唐的事。章怀太?子到?底是不是谋反,可以?重新商榷了。
女皇这一系列动作都在怀柔李家,相当于对天下人承认下一代皇帝姓李,武家不会出第二个皇帝。
她已经默认了接下来李武之间的政权交接,大周王朝,将终于她这一代。
女皇的态度就是朝廷的态度,这段时间雍王府格外热闹,李华章忙着应付各方访客,实?在抽不出空来镇国公府。今日他得知镇国公府要?去上香,强行推掉所?有拜帖,过来陪明华裳出行。
家里女眷出行,做兄长的当然要?全程护送。他压抑着心底的雀跃,然而,他却看到?她后退一步,低着头?行礼:“参见雍王。”
李华章手还停留在半空,他顿了一会,伸手去扶她:“裳裳,你这是做什么?”
“君臣有别,礼不可废。”明华裳扫了眼身后的丫鬟,说,“雍王殿下来了,怎么不禀报?”
“都是自家人,有什么可通禀的?”李华章察觉到?她躲开?,硬是握着她的手臂,将她拉到?自己身边,说,“我?既叫镇国公一声父亲,他便终生是我?的养父,你自然也是我?的妹妹。怎么,才几天没见,就和?兄长生分?了?”
虽然没人直接看过来,但明华裳感觉得到?,许多人都在注意这里。她越发尴尬,悄悄挣扎,试图把自己的手抽出来:“雍王说笑了,您的妹妹是各位郡主?、县主?,臣女不敢高攀。”
李华章看着她紧皱的眉心,到?底不舍得为难她,任由她像躲避洪水猛兽一样远远逃开?他。哑巴了许久的明老夫人终于坐好了,派人过来传话:“二娘子,该出发了。”
明华裳点头?,对着李华章囫囵行礼,头?也不抬地溜走。李华章没再阻止,她转身后,一阵风从身后吹过,吹落满树繁花,他的声音夹在其中,轻的仿佛明华裳错觉:“如果不是妹妹,是其他身份呢?”
进宝等人大气不敢喘,鹌鹑一样跟在明华裳身后。等上车后,如意才欲言又止问?:“娘子,二郎君这是什么意思?”
吉祥立刻瞪了她一眼:“什么二郎君,那是雍王。”
如意拍了自己的嘴一下,连忙改口。明华裳扫到?她们看似不经意实?际上却竖着耳朵的脸,假装在看外面的风景,随意说:“雍王是个知恩图报的君子,来还父亲的养育之恩而已,不必多想。”
丫鬟们低低哦了声,表情都有些失望。
二郎君离开?明家后,曾经超然至上的长房一下子变得尴尬起来。镇国公立了功毋庸置疑,虽然女皇没什么表示,但明眼人都知道,等将来李家人掌权,定然会褒赏镇国公府保护章怀太?子遗孤之功。
然而,镇国公却有一个致命问?题,他没有儿?子。
镇国公府落到?了和?曾经的平南侯府一样的窘境里,但平南侯府祖坟冒青烟,破天荒出了位女侯爷。然而任遥是从小当男孩教养的,她多年?苦练任家枪,拼上性命立了救驾之功,天时地利人和?都撞到?一块,才破例以?女儿?之身继承侯府。
这种事情就像女人称帝一样可遇不可求,千古以?来唯有这么一次,任家可以?,不代表其他府也有这份幸运。镇国公要?想保住明家的爵位,多半要?过继一个儿?子,巧的是,二房、三?房都有年?龄合适的男郎。
二房是庶出,明老夫人不可能让庶子的儿?子继承家业,最终这个男孩多半要?从三?房选。等这个孩子过继到?长房,就算从礼法上说明华裳才是他的姐姐,但人家肯定更向着自己的亲娘亲姐。
深宅大院里风向变化得极快,这些天已有人悄悄往三?房跑了,隐隐露出明妁才是真正的公府千金的苗头?。进宝等跟随明华裳多年?的丫鬟自然很不忿,但是架不住形势比人强,明华裳确实?没有兄弟,镇国公在世?时能宠着娘子,等镇国公离世?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