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下?堪称惊吓,任遥本能?甩开那双手?,惊骇回头。江陵站在她身后,大咧咧挑眉:“干嘛,你不?嫌吵?那我堵我自己的耳朵了?”
任遥像被抛到高?空后卡住了,一口气梗在胸口,不?上不?下?,有力无处使?。她愤怒地瞪了江陵一眼,凶狠道:“别动手?动脚的。”
江陵切了一声,熟稔自然地捂住自己的耳朵。明华裳从人群中挤过来,就看到任遥在山茶小腿上揉揉捏捏,山茶时?不?时?爆发一阵尖叫,江陵像只树袋熊一样抱着头,站在旁边看热闹。
明华裳怪异地扫过江陵,他这是什么造型?江陵瞧见?,没好?气道:“看我干什么,你没手?啊?”
明华裳目露凶光,警告地瞪了眼江陵,看向任遥:“怎么样,严重?吗?”
任遥从小习武,摔打惯了,能?轻轻松松帮自己正骨。她顺着山茶的小腿骨捏到脚背,说:“没事,只是皮肉伤,养几天就好?了。”
山茶紧张问?:“不?影响我跳舞吧?”
任遥如实说:“普通跳舞不?影响,但要像今日这样,恐怕有些悬。接下?来一个月好?好?静养,如果韧带恢复的好?,说不?定?就没事。”
山茶听?了心如死灰,抽抽搭搭哭起来:“我命怎么这么苦,这支舞我苦练了三年,好?容易练好?了,才表演了一次就毁了。我以后可怎么办……”
山茶哭,老鸨听?着也想哭。任遥没想到自己随口一句话引发了这么大的后果,她尴尬道:“这是最坏的情况,你还年轻,能?养好?的。”
“我都十六了,再?不?出名,天香楼里哪还有我的容身之地?”山茶悲从中来,越哭越动情。青楼姐妹们虽然围在她身边,但安慰十分敷衍,有些人甚至明着表现出幸灾乐祸。
明华裳不?动声色扫过众人的表情,问?:“山茶,我看你在最高?处的时?候都收放自如,为什么在下?方时?,你却摔下?来了呢?”
山茶抽噎道:“我也不?知道,我本来想落地,但今日不?知道怎么了,和我排练的不?一样,脚尖怎么都够不?到地面。”
明华章接住明华裳后就悄然没入背景中,他那么高?的个子,走在阴影里,竟然没人注意他。人群都围着山茶时?,他默不?作声望着头顶的横梁,然后走到梁下?,捡起那一大堆红绸。
他手?指冰凉修长,压在大红丝绸中,衬的那截指尖像玉一样。明华章有目的翻找,没一会,他指尖微微一顿,仔细摩挲红绸边缘。
是的,他没猜错,这段绸带被人动过。他仔细看红绸边缘,上面的丝顺着一个方向抽动,看起来是被刀割裂的。
所以,某个人将山茶跳舞用的绸带割短了一截,她跳下?来时?自然无法够到地面。她被迫在空中多盘旋,致使?红绸不?堪其负,中途撕裂。
这和昨日的命案有没有关系呢?是凶手?的某种?安排,还是山茶得罪人太多,单纯被人报复了?
明华章看了一会,将红绸放回原地。老鸨和青楼女子们或真或假安慰着山茶,明华裳则趁这个机会观察众人表情。肢体动作和神情变化,可比她们的嘴诚实多了。
明华裳注意到玉琼也下?楼来了,但她站在楼梯口远远看着,并没有靠近。明华裳还注意到明华章拿着一堆红绸翻了一会,然后轻描淡写将其放回原位。
绸带上有什么东西吗?明华裳虽然不?勤奋,但很会偷奸耍滑,她悄咪咪蹭到明华章刚才的位置,拿起绸布慢慢看。
不?就是一段普通的红绸吗,他刚才在看什么?
明华裳知道这里有正确答案,沉下?心观察。她翻了一会,好?像找到点发现。
这块布边缘为何参差不?齐?明华裳在国?公府看过招财裁衣服,裁布刀轧下?去时?,边缘就算歪也该歪成一条直线,怎么会出现齿痕?
难道说,有人用剪刀做过手?脚?
这可是要害人性命的事,山茶还在堂上哭嚎,明华裳觉得有义务告诉山茶这件事,便捧着红绸,快步走向舞台:“山茶,昨夜你跳舞的时?候,能?顺利落地,是吗?”
山茶抹着泪,抽泣道:“当然,堂上那么多宾客,一起为我鼓掌呢。”
“你回去后,用剪刀修剪过绸布吗?”
明华章正在楼梯上检查地形,闻言无奈叹息。
都把线索摆在她眼前了,还能?认错。不?是剪刀,而是匕首之类的短兵。
山茶就算是鱼脑子也感觉到不?对劲了,她红着眼睛,警惕问?:“怎么了?”
明华裳指向红绸边缘:“你看,这里像是被人修剪过。”
山茶霎时?不?哭了,扶着人就要站起来,老鸨怕她伤了腿,耽误了日后挣钱,忙让她不?要动。
一通兵荒马乱后,山茶揪着绸带,脸色铁青,一群女人围在她身边,七嘴八舌道:“好?像是,边角跟狗啃了一样,不?像是布庄裁出来的。”
山茶攥紧了布料,咬牙切齿道:“是谁想害我!”
短短两日内,天香楼内发生?了两起恶劣事件。张三郎自杀阴影还没有消散,今日楼里当红小花山茶又差点出事。
杂役搬来了坐具,山茶没有回房,半倚在美人榻上,小丫鬟正拿了冰袋给她敷脚。江陵声称看审人比听?曲有意思多了,也让人搬来座位,一左一右带着两位“美婢”,兴致勃勃地坐在旁边围观。
山茶扬起下?巴,扫过下?方众多莺莺燕燕,愤恨又威风道:“说,是谁剪断了我的红绸?”
众女纷纷避开视线,没有人承认。这是自然的,谁会不?打自招?山茶越发气了,重?重?一拍美人榻,斥道:“你们不?说,那就是存心和我为难了?好?,我一个一个问?,我就不?信抓不?出这只阴沟中的老鼠!”
山茶性情本就骄横,如今被她拿到了筏子,她自认是受害者,越发无法无天。她还当真一个一个叫名字,问?:“杜鹃,是不?是你?”
“银棠,你躲什么,是不?是你?”
终于,有一个小丫鬟承受不?住心理压力,弱弱道:“不?是我。但是,昨夜山茶姐姐跳舞时?,广寒月苑里的客人看得入迷,玉琼姐姐不?高?兴,抱着琵琶去小隔间歇了一会,后面才回来。”
大堂里响起细微的抽气声,明华裳、任遥、江陵也瞬间精神了,所有人一起回头,看向玉琼。
山茶心中一喜,她前面叫唤得凶,其实不?过虚张声势。她一看到绸布就怀疑玉琼,奈何没有证据,山茶正愁怎么把矛头引向玉琼呢,可巧,玉琼自己将把柄送上来了。
山茶眼睛高?高?吊起,阴阳怪气道:“广寒月苑的客人历来都是玉琼的,昨日却被我抢了风头,实在对不?住玉琼姐姐。玉琼姐,是不?是你怀恨在心,所以心生?毒计,偷偷在我的绸带上动手?脚,想让我摔断了腿,再?也无法跳舞?”
玉琼抱着琵琶,还是那副云淡风轻、宠辱不?惊的样子,静静说道:“不?是我。昨日贵客忙着看你,完全不?搭理我的琵琶,我自然恼怒,但去隔间调理了片刻就想通了。客人来天香楼是施恩,若不?是他们,我们连活都活不?下?去,哪还能?像今日这般穿金戴玉,呼奴使?婢?既是衣食父母,又是恩人,所以称之为恩客。恩客捧我们,我们该感恩戴德,不?捧我们,那也是我们的命,我怎么能?和恩客使?性子,拈酸吃醋?所以我想通后就回去了,之后一直陪客到亥时?,妈妈发现死人,我才出门的。”
玉琼一大段话说的温温柔柔,有理有据,霎间压住了张牙舞爪的山茶。山茶最恨玉琼这副虚伪的模样,大家都是青楼女子,她倒好?,一口一个女德女戒。还真当自己是士族小姐呢?
山茶忿忿道:“说的比唱的都好?听?,谁知道你心里是怎么想的?”
“我心里是怎么想的不?重?要。”玉琼用手?帕擦拭琵琶,淡淡说,“你只需要知道,昨夜亥时?前,我一直没下?楼。不?信的话你去问?大伙,昨日大堂中那么多人,谁看到我了?”
众女面面相觑,最后说:“好?像确实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