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4章(1 / 1)

“这是两回事,穆娘子,莫要混为一谈。”他坚持道,“穆娘子是皇孙的乳母,平日的一言一行,自然都会影响着皇孙,绝不可?有一丝差错。”

他说着,顿了顿,又想起如今由殷大娘养着的那个孩子:“还有穆娘子的小郎君,难道娘子希望自己的孩子将?来发现自己的母亲竟是这样的人?”

云英愣了愣,看?向他的眼神也变得莫名?起来。

竟提到了孩子,原来世间当真还有这样纯良之人吗?

她也不知?怎么,觉得心底一阵发酸,其实他说得没错,可?是她已走到这一步,哪还有多少?选择“向善”的余地?

“多谢探花郎的好意提醒,不过,此事只要你?不说,又还有谁会知?晓?”她说着,轻笑一声,“况且,探花郎希望我怎么做?现下去向圣上与二位殿下领罪认罚吗?”

傅彦泽皱了皱眉,一时无法回答。他大约的确喝多了,思?绪总不及往日敏捷,面对她理所当然,知?错不改的态度,竟忽然卡住了。

就在这时,长廊上再度传来一阵匆忙的脚步声,二人循声望去,正?是方才那名?下去换衣裳的小宫女。

她提着裙裾,站在长廊的拐角处,似乎原本有话要说,但瞧有人在,便不敢过来。

“娘子,您若有是要忙,我便晚些再来。”她显然是来找云英的,说完便作势要走。

云英出声叫住她,笑着说了句“无妨”。

“探花郎方才不过问起两句与皇孙相关之事,不打紧,”云英说着,侧目看?一眼傅彦泽,“你?有什?么话,直说便是。”

傅彦泽的唇抿得更紧了。

他觉得这个女人简直太会弄虚作假、信口胡诌!

那名?宫女见状,想了想,也觉在情理之中,毕竟方才傅探花被太子殿下钦定为皇孙未来的老?师,而穆娘子则是皇孙的乳母。

横竖她要说的,也不是什?么不可?告人的话,见状,便直接上前,深吸一口气,提着裙裾向云英行礼。

“奴婢是来向娘子道谢的,娘子方才不但替奴婢暂顶了差事,还让孙进?士那个恶人受到了应有的惩罚,奴婢感激不已!”

她这一礼,行得几乎与见到宫内外的贵女夫人异样了,可?见是真正?打心底里敬云英。

云英伸手将?她扶起来,自己本意也不是为了帮这名?宫女。

不过,倒是恰好让傅彦泽听到。

她随即侧目,给了傅彦泽一个“你?看?,我做得没错”的眼神。

傅彦泽无法反驳,但他心中始终坚持认为不对。只是现在不是继续争执的时机,他只好在原地默然立了片刻,转身离开。

回去的路上,云英仍旧带着皇孙与萧元琮同车。

皇孙在上车之前便已困倦,被哄着睡着了,此刻卧在小小的提篮里,双目紧闭,睡得心无旁骛,仿佛外头打雷下雨也唤不醒似的。

车里静悄悄的,除了马车摇晃时候的吱呀声,与车辙压过地面的闷响,再无别的动静。

云英一个人缩在角落里,半垂着头,视线看?起来是落在皇孙的身上,实则却透着一股淡淡的愁绪,映在那张略显苍白的面上,瞧得人心间发软。

萧元琮沉默许久,到底还是伸出手,轻轻托起她的下巴。

“被方才的事吓到了?”

他不说便罢了,一说,云英苍白的面颊上浮起一层难言的酸楚,紧接着,两行眼泪便滚落下来。

“没有,”她慌乱地摇头,狼狈地别开脸,轻声说,“只是觉得奴婢这样的身份,自己让旁人轻看?便罢了,可?今日,却给殿下丢脸了……奴婢实在愧对殿下的厚待……”

第99章 孺人 便赐她‘孺人’吧。

萧元琮看着自己骤然空下来的手掌, 不知怎么,心口像被尖锐的针扎过似的,一阵一阵的疼痛蔓延开来。

他还记得方?才的情形。

那个姓孙的进士郎, 连正经官职都不曾有,却敢直呼云英为“一个小小宫婢”, 还要怀疑她为了接近他这个样貌丑陋、无官无职之人!

云英是他的人,平日?在东宫, 也鲜少做端茶递水的活,有尤定他们?去了, 更是让她平日?连往膳房去领餐食这样的事都不必再做。

可在旁人眼里,她仍旧是个可供人随意使唤的小小婢女。

他身边跟随多年的余嬷嬷如此?,就连那姓孙的, 也是如此?。

方?才王保已经暗中替他去问过当时在厢房附近的宫女们?, 事情的确就如云英在庭中时所言, 一切皆出偶然, 那姓孙的,也确手脚不干净,让大多数宫女打心底里抗拒。

难怪她那日?说, 听到城阳侯府的下人们?唤她的孩子作“小侯爷”会感到不习惯, 仿佛一时无法适应这个身份一般她的儿?子如今已是侯府的主人,而她的身上,却还深深烙着从幼时便刻下的一个“奴”字。

萧元琮放下原本托住她下巴的手,转而落到她的肩上, 将她搂进自己的怀中。

“云英,”他的指尖在她的肩头摩挲着,不比往日?慢条斯理,力道有些重, 似乎在努力克制着心中的眸中情绪,“孤会给你家中翻案,让你有个堂堂正正的身份。”

从此?,便没人再敢拿“婢女”、“下人”这样的字眼来贬低她。

云英的眼眸登时一亮,连忙抬起?头来,还带着泪意的双目朦胧地仰望着他,满怀期盼:“殿下说的可是真的?”

萧元琮点?头:“自然,孤既答应你,便定会做到。”

云英不禁露出笑?意,眉眼弯起?时,蓄在眼眶中的泪再次从眼角滑落下去。可是,才不过片刻,那抹笑?意便又淡了下去。

“还是算了,”她将脑袋轻轻靠在萧元琮的肩上,“殿下有这样的心意,奴婢已经感激不尽。”

萧元琮看着她忽然转变的态度,扬眉问:“怎么了?”

云英摇头,沉默片刻后,轻声道:“奴婢也不知奴婢的父亲到底是何人,当初到底所犯何罪,才会累及全家,可是,想来有这样重的惩戒,必也是重罪,殿下在朝中,虽早已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但奴婢也知晓,殿下能有今日?,实属不易,奴婢不想给殿下添麻烦。”

她这样乖巧,却一下说中了萧元琮一直以来最在乎的东西他的声名与?权势。

片刻后,他缓声说:“无妨,孤如今不比从前,许多事已不再有那么多掣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