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竟儒把文相看成眼中钉,对文相一向爱护的九皇子靖王也看不顺眼。更何况当初太子即位时,靖王还差点发生争夺皇位的事。

靖王知他因为文相的事一向不喜欢自己,但他并不打算惯着这些自恃功高的老臣,他靖王的封号是战场拼杀得来的,不是坐在皇宫里平白无故得来的。

“李阁老的女婿似乎在湖州任州牧吧?湖州乃是江南最富庶之地,阁老的女婿先前是何官职做了何利国利民的大事,能如此轻易地调任湖州州牧?”李竟儒暗里讽刺文相,靖王也不恼,只是语气冷冷道。

“你……”李竟儒瞪大了眼睛,气道:“那是陛下隆恩,岂是轻易得来?”

“哼!你自家的女婿当个肥差就是‘不轻易’,难道天下百姓受水灾迫害流离失所就是‘轻易’之事吗?”

靖王问得李阁老哑口无言,只能吹胡子瞪眼,转而向一直没有开口的天子哭诉。

天子被吵得不行,干脆直接下令让靖王全权督办河道改道治理之事,然后把他们都赶了出去。

“这事现在归你管了,你说说,该怎么办?”天子问道。

“就如刚才臣弟说的那番,先把文相先前商讨得出的方案找出来,与如今的形势作比较,依照如今的形势重新修改规划,再做施行。”

“修河道可不是小事,你也不可能耗在江南,你心中可有合适的人选替你办此事?”

“暂无。不过臣弟有一事需要皇兄许诺。”

“何事?”天子怪道。

“我朝自开国以来,便设立帝都于北方,江南一向是历代帝王鞭长莫及之地,哪怕当地贪官污吏遍地也难以惩处。而江南向来是富庶之地,硕鼠之肥大。此次治水修理河道,臣弟请皇兄下一道诏令,修理河道的所有费用,一律由涉及整改的州府自行负责,朝廷只负责灾民的救济。”

天子心知如此一来必定会触及朝中许多官员的利益,若是动得狠了,那些藏在底下盘根错节的关系露出来,朝堂上难免一乱。

“这道诏令,你可让为兄甚是为难。”天子无奈道。

“当初父皇决意拔除文家一脉又何尝不难?皇兄与父皇比起来,难道只是稍稍给那些人一个警示都做不到吗?”靖王逼问道。

天子苦笑:“阿澈你不必激朕,朕自有朕的思虑。你说的朕自然会考虑,你只需要做好自己的事即可。”

从御书房出来,靖王并没有直接回府,而是往工部去。当年那份方案无外乎会存在两个地方,一时水部自己的库里,二便是集贤院。靖王思虑着这毕竟是水部管的事,那方案自然更大的可能是存在了水部自己的资料库里。

到了水部,水部郎中程文遇与员外郎韩春江迎接了靖王。

“当年文相与水部商讨而出的治水方案你们可知放在何处?”

程文遇与韩春江相视一眼,皆是摇头。

韩春江道:“属下在水部多年,并未见过此份方案。”

“你在水部任职几年了?”

“回王爷,属下自入朝为官以来一直在水部任职,钻研河道修渠之事,已有六七载。”韩春江回道。

“六七载……”靖王打量了一下韩春江,见他长相极为正派,且年纪不大,看来应该当是入朝时便被分到了水部。

刚刚工部尚书还在陛下面前哭诉自己刚刚上任不通水利之事,水部这不有现成的专攻河道修渠之人?工部之下分为工、田、虞、水四部,尚书一人无法事事精通情有可原,但能力不足又不知善用人才者,便是大错!

“如今江南水患,你可有良方?”

韩春江踌躇片刻,开口道:“自古以来,大河绝提泛滥不断,沿岸百姓多受其害。大河自西部高山雪域发源,自广阔的平原奔涌流入江南,然则江南河道分支甚多,但除了主干河道,其他河道多是又细又短,且江南地势多丘陵、山脉,阻隔了支流之间的相互连通。平常倒还好,若是碰上春季融雪稍快,水位升高而下游河道不及疏散,淤泥堆积,便会造成河道堵塞决堤,水漫田野,甚至淹没临岸村庄,造成水灾。”

“历史上以及此次受水灾荼毒之地都大致在湖州、颍州和徐州等中下河道地区,便是由于上河道冲了太多的淤泥而下,而中下河道多是细长的支流难以消化淤泥,才导致水灾祸害良田百姓。依臣之愚见,要治理河道使后世不再受水灾之苦,应该拓宽、延长下游支流,并使之可以相互贯通,如此一来即便某一支流淤泥堵塞也不至于出现大规模水灾的情况,河水可顺着其他未堵塞的支流散去。”

“而且此方法还有一个好处,便是支流延长了,也可灌溉更多的农田,便于农事发展。上游的淤泥除了会堵塞河道,如果利用得当,也可变为千里良田。”

靖王听罢,微微点头,面上却不见喜色。韩春江从未与靖王打过交道,也拿不准这位亲王的喜好,只能揣着心等着。

“依你如此说,要疏通河道需要多少人力财力,又需要多少年限呢?”靖王追问道。

韩春江心中快速盘算了一遍,道:“江南多山,修河道势必绕不过山林这个阻碍,若开山取道便会加重人力财力,臣建议可绕山而行。如果进展得顺利的话,二十万农夫,五年大概可成。至于财力……至少需要二十万白银。”

“二十万?”

韩春江急道:“王爷莫看此举消耗钱财,一旦修成,那便是利国利民,流芳百世的大事。”

“你可知湖州州府一年的税收是多少?”

“臣……不知。”韩春江心里打了鼓,他原本就担忧此方案太过劳民伤财,他曾与上任及现任尚书提过此事,都已被否决,如今也是存了最后一丝希望,看来也将是无疾而终。

靖王道:“你不知,那本王便告诉你,湖州州府一年的税收,仅上报朝廷的便是五十万白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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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什么?你要随靖王出使江南?!”

秀才爹一听说景泓要出使江南,又惊又忧:“不行,绝对不行,现在江南有多乱你是不知道,我们刚从南边过来,那边简直是……”

“爹,没事的,孩儿并不是一个人去的。”景泓安抚秀才爹道。

“那也不行。”秀才爹坚决不同意,“你知道水患有多难治吗?你知道死了多少人吗?你知道南边现在连吃的都没有吗?你知道就算治理完了水患,过后的瘟疫蔓延有多可怕吗?”

“不知道。”景泓有些茫茫然摇头,随即又道:“正是因为不知道,孩儿才要去呀。身为朝廷命官,体察百姓疾苦,为百姓排忧解难,甚至于要救百姓于水火之中,这才是为官者该做的事情、”

这话一听秀才爹便知这傻儿子定是又被谁给忽悠了,气得他急道:“你怎么就不明白呢?这么危险的事,你一个不精水利又毫无出使经验之人,偏偏派你去办事,你以为这便是什么好差事吗?”

景泓没有秀才爹想的那么深,“有靖王通行呢,若是像爹爹说得这般凶险,难道陛下会放心让靖王去吗?”

“我管得着他呢?”秀才爹都快被气疯了,已经顾不上自己说的是什么大逆不道之言,“他让自己弟弟替他去看自己家金库损失了多少,那是他们的家事,我管不着他我还管得着你,我说不许去就是不许去!”

“老爷!言多必失,此处是京城,当心隔墙有耳!”梁叔紧张地提醒着秀才爹,挤眉弄眼地示意左右邻舍随时都有可能告发他们辱骂皇室。

秀才爹虽气着,但是经此提醒也有了不少顾虑,便是再气,也不敢再大声说那些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