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喜欢那个姑娘,曾想过,再见面,他便向她提亲。
可是,自那次车中一瞥后,他几次来镇上,都再也没有到她。见不到,反而更想见,他忍不住,常常去主街上晃荡,期待能“有缘”相见。一次两次,几番无果,慢慢的,他开始相信他与她无缘了,加之父亲疑惑他为何频频往返于县城和东桥镇之间,他便歇了心思,心无旁骛。
他真的没怎么想她。她也没有影响他太多,不过是偶尔出现在他的生活里,提醒他,曾经遇见过那样一个姑娘。
偶尔读书读累了,脑海里会乍然浮现她的笑容,明艳动人。偶尔走在街上,听到相似的声音,他慢慢回头看去,才发现说话之人并不是她。然后,偶尔也会梦到她,很美很美的梦,像书中描绘的那般,梦里,他甚至与她说话与她亲近,守礼却温馨,可梦醒后,除了淡淡的怅然,生活依旧继续。
他以为此事就这样结束了,他与她无缘无份,没想到却在医馆意外遇见了薛柏,只一眼,他就在薛柏身上看到了两人的相似之处,然后认出那晚薛柏曾与另位两个男子在一起,护在她身边。他听阿轩说过,他们三人是虎子的哥哥,那也就是她的兄长了。
乡村小镇,秀才是很体面的身份,兄长有了功名,她的身价也将水涨船高。
她是否已经嫁人?是否已经说亲?
林宜修马上意识到,这是他最后的机会。他不想再等什么再次见面,他要主动争取。
他立即请林宜安安排合适的婆子去打听薛柏的事。婆子临出发前,他特意吩咐她,让她巧妙地询问薛柏是否有个叫虎子的弟弟,虎子是否有姐姐,有几个姐姐,年岁如何,是否嫁人或定亲。
黄昏时分,婆子带来了他想要的消息,她闺名薛杏,正是及笙之年,因堂兄薛柏中了秀才,加之她生的明艳动人心灵手巧,近日有不少人去她家提亲。
他就知道,那样的好姑娘,怎么会无人问津?
可她是他的了。
昨日城门已关,林宜修来不及回去,今早天未亮便出发,在林承出门前将人请到了书房。
林承中年丧妻,并无续弦,如今已过而立之年,虽盼着长子早日成亲,但因林宜修沉稳有主见,便没有强行替他做主。此时见他匆忙赶来,开口就说他看上了一位姑娘想要娶对方,他又惊又喜,连忙询问对方是哪家的女儿。
林宜修知道自已的父亲并无门户之见,也无与权贵结姻亲以图两家帮衬之意,便和盘托出。
林承沉默片刻,问:“只凭三面就提亲,是否太冲动了?你切莫贪恋人家姑娘颜色,将来娶进门后再后悔,误了她。”
林宜修失笑,“父亲你多虑了,儿子自信有识人之明,虽只有三面,却知道她是温婉守礼的女子,更难得的是,儿子偏偏就看她入眼。”
林承微微诧异,长子内敛,何时说过如此直白的话?他捋了捋颔下短须,眯眼道:“既如此,那改日我就安排媒人……”
“父亲,”林宜修打断他的话,“父亲,她家毕竟居在深山,若我冒然提亲,他们一家说不定会多想,以为我另有所谋。所以儿子想亲自去山里托人说项,若成了,还请父亲亲自上门提亲,以表郑重,可否?”
男方父亲亲自去女方提亲,那是很看重这门亲事,很给女方长面子的事。
林承看着长子平静的脸庞,想他从小到大难得冲动一次,欣然应允。
薛柏和薛松看着林宜修认真诚恳的面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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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俱皆震惊。能争得父亲同意,可见他对春杏的态度了。
林宜修又道:“林某与薛姑娘有过三面之缘,早有心求娶,奈何无处打探家世,以致耽搁至今。昨日有幸与薛兄相遇,这才知晓薛姑娘的身份。请两位放心,林某真心求娶,并无他意。家父为官多年,待人从不看出身。家母早丧,林某家中除仆妇外再无女眷,薛姑娘若肯嫁与林某,不必忧虑内宅罅隙,与外接人待物,林某自会护她周全。”
薛柏点点头,林家门风他早有耳闻,并不担心春杏会被林父轻待。至于林宜修到底有几分真心……
“林解元,如果薛某愿意替你做媒,他日伯父若起复,能否提点薛某一把?毕竟,咱们是姻亲……”
林宜修面不改色,意味深长地看着薛柏,微微摇头,“薛兄不用试探,若事成,我将视你们为家人,如有需要,只要无愧天地良心,我自会竭力相助。至于你所说的提点,就凭你这句话,我便知道你不是攀关系求富贵之人。”否则,他早就一口应下了。
不许官场相助,只因未将婚事当做筹码。试探被看穿,薛柏不怒反笑,拱手赔罪,看向薛松。
林宜修举止谦和言辞坦诚,没像三弟那般说话绕弯儿,薛松对他这个人还是挺满意的,但想到大户人家那些三妻四妾的规矩,他沉声道:“多谢林解元美意,只是我堂妹生在山野,自小见到的便是夫妻相守,怕是接受不了丈夫纳妾。林解元前途大好,还是另寻大户人家的女儿帮忙持家吧。”
“两位放心,林家没有纳妾的规矩,我既娶妻,后宅便只有妻子一人。”林宜修平静地承诺道,见薛松二人无话再问,他起身,郑重朝两人行礼,“林某真心求娶,请两位在令叔婶面前多替在下说情,林某不胜感激。”
薛柏赶紧将人扶起,笑道:“林解元放心,你既肯真心相待,我们当哥哥的,定会替她打算。”特意在“哥哥”二字上加重了语气。
林宜修眼中闪过一丝无奈,告辞道:“那林某就静候佳音了,三日后再来拜访。”
☆、94晋江独发
前头传来哒哒哒的马蹄声,越来越远,知道客人走了,叶芽叫上薛树一起回了家。
东锅蒸着小米饭,距离吃饭还有一会儿,四人围坐在北门口说话。
叶芽已经忘了早上的尴尬事,她好奇地问薛柏,“刚刚谁来了啊?”
这是自早上起她跟他说的第一句话,薛柏受宠若惊,忙稳了稳心绪,将林宜修的事讲与她听。
叶芽惊得久久不能言语。前三品大员现县太爷家的解元少爷,竟然一心一意要娶春杏?
她努力回想灯会那晚。虎子和人打架,对方有个哥哥,当时因为有薛松在前面,她没有多看,印象中只有那人和一个孩子离去的背影。不过按照薛柏的形容,林宜修相貌堂堂风度翩翩,哪方面都配得上春杏,家世更是高不可攀,这样前途不可限量的男人,将来真能做到只有春杏一个妻子?据她所知,那些当官的,罕有几个不纳小妾的。
她面现愁容,小声道:“咱们家春杏好看,他见了,想娶回家也不稀奇。只是他现在说的好听,等春杏真嫁过去了,谁知道他会不会变?到时候他们高门大户的,春杏就是受了委屈,也轻易出不得门,没人可抱怨。”
男人和女人的想法不同。
叶芽觉得林宜修太出色,所以没有安全感。薛柏恰恰相反,在他眼里,林父为官清明严于律已,林宜修沉稳端重,若非真心想娶,堂堂解元少爷,何必为了一个村女说服父亲前来提亲?
他替林宜修说话:“若我是他,提亲时做到这个地步,将来必不负小杏。”
叶芽撇撇嘴,“好话谁都会说。”
薛柏认真地看着她:“我说到做到,将来我当了官,也不会负二嫂,那时你就知道男人也有说话算数的。”
叶芽没曾想他突然冒出这样一句话,对上他醉人的桃花眼,她脸一红,垂下头,看自已的鞋子。
“三弟,我和你二哥还在这里呢,有些话还是留着私底下说吧。”薛松终于忍不住出声道。
叶芽越发坐不住,“好了,我去盛饭了,吃完饭咱们一起去二婶家,到底怎么选,还得他们拿主意。”
哥仨一起看着她动作,家里有个好媳妇,谁还有心思惦记外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