逢茜没听见她的回应,紧跟着插话,“对啊,不然就不做了吧,钱我哥照给。” 程舒妍抬眼看过去,就见她瘪着嘴,委委屈屈地问,“或者不要钻石了,是不是会容易点?”
人有时还真是奇怪。 初见只觉得逢茜跋扈无礼,没半点好印象,但自从知道她是阿彬的妹妹,心态忽然就转变了。
程舒妍想到她曾无数次听说过关于妹宝的故事,她知道她可爱天真,也知道她跟着瑞瑞下水捞鱼,结果捞了一脸泥巴,还知道她笑着坐上小碗的赛车,哭着下来的故事。
此刻再面对这张脸,她是怎样都气不起来了。 不仅不气,心也跟着柔软。 “没事。”程舒妍平静地说,“成品会很好看。”
“太好了!”逢茜一听,立刻笑了,脸颊上陷进去两个小酒窝,真跟阿彬笑起来一模一样,妹妹甜美,哥哥痞气。 两人先前见过两次,今天才算正式认识。
逢茜性子单纯,所有的情绪都摆在脸上,对一个人的喜爱也是。她觉得程舒妍长得美又厉害,还给她做漂亮的小裙子,她喜欢这个姐姐,所以直接坐过来挨着她,夹在程舒妍和姜宜的中间。
女孩凑在一起话题就多了,逢茜又是明星,姜宜便问她圈子里的八卦。两人讲着,程舒妍在一旁有一搭没一搭地听着。
说完八卦,逢茜又问程舒妍有关阿彬的感情状况,谈了几个女友啊,漂不漂亮? 印象中程舒妍只见过两个,也便如实说了。
逢茜听得直拍桌子,兴冲冲地跟两个姐姐碰杯,但她身体不好,不能碰酒精,便以酸奶代酒。 程舒妍不擅长太过热络的社交,好在这会心情还可以,也就带着喝了点。
一桌人就这样被分成两拨。 期间程舒妍听见阿彬问商泽渊手怎么了,商泽渊没回话,反倒是逢茜替他道,“打架了呗。” 彼时程舒妍刚喝下一口酒,闻言顿了顿。
然后便听逢茜绘声绘色讲起中午发生的事。
两人本来在餐馆等阿彬,结果偶遇了程舒妍和人谈生意,也不知道商泽渊听到什么了,等程舒妍走后,他摘了手表上前,不由分说把人揍了一顿。
“桌子都掀翻了,手也被酒瓶割破了。” “擦!我说怎么我去了就你一人在那,”阿彬转头问商泽渊,“你要打架怎么不稍微等会我?”
商泽渊晃着酒杯,笑得漫不经心,“你刚下飞机我就喊你打架?” “啊,有什么不可以吗?” “算了,”他淡淡地说,“是我自己的事。” 程舒妍朝旁边瞥了眼。
商泽渊正说话,没注意到她看过来,而她也只是在他那只手上定格几秒后,又若无其事移开了视线。
不过那之后的后半程,她话明显更少,偶尔一言不发自己喝酒,眉眼里写满思虑。 …… 结束时已经十一点。
姜宜明显意犹未尽,还准备凑下一场,但阿彬不行了,一切只因为他多问了程舒妍句有没有男朋友,人就又被商泽渊灌倒了。
逢茜一边叹着“哥你好没用”,一边把他扶上了车。 临走之前,她跟几人道别,说下次再约。 姜宜笑着朝她挥手,“有空微信找我就行。”
彼时程舒妍就坐在路边的石墩子上,慢悠悠抬眼,对逢茜礼貌地扬了下唇,算是回应。
印象中她没让自己喝太多,大概是下午喝的还没代谢完,这会又被晚风这样一吹,明显有些上头。站着容易打晃,便自己找了个位置坐。 眼下阿彬兄妹走了,只剩他们三人。
商泽渊还未说话,姜宜率先道,“我自己能走,我先撤了。” 她说完便拦车钻上去,跑得比兔子还快。
那时程舒妍仍是慢半拍的,等她反应过来看过去,眼前只剩出租车的尾灯。 随着红色车灯消失在街角尽头,程舒妍微微侧过脸,再仰头,对上他好整以暇的视线。
沉默许久,她抿了抿唇,问他,“你怎么走?” 商泽渊丝毫没跟她客气,笑着说,“既然你把我撞了,你就负责到底吧。” “好吧。”她应。
她这会整个人都有点糊里糊涂,大脑不算清明,导致什么也没多想,只觉得这的确是她该做的。 于是再度挥手,拦车,两人一前一后坐了进去。
司机问去哪,商泽渊报了她家的地址。 那一刻,程舒妍感觉好像不太对,但又没太反应过来,就只下意识朝他去。
商泽渊仰头靠着椅背,车里光线昏暗,飞速闪过的路灯在他侧脸上留下忽明忽暗的光影。也许是察觉到目光,他忽然偏了偏视线,与她对视。
即便坐在一起,他也要高于她一些,此刻眉眼微垂,唇角挂着笑,虽没说话,表情却写着“怎么?有话对我说?” 程舒妍直接扭开了头。
为了避免发生对话,索性靠在车窗上,闭目养神。 她实打实折腾了一天,情绪也大起大落,还真挺乏的。原本只是想假睡,没想到真睡着了。 不光睡着,还做了梦。
梦里她只身来到荒无人烟的南极,坐着摇摆的小船,吹着冷风。海域一片黑沉,无边无际。不远处有座灯塔,她划船靠近,那处灯光却一会亮一会暗,不停地晃着她的眼。
这时海面起了浪,程舒妍被晃得头晕,就快从船上翻下去,她只能下意识伸手。 随后便在一片漆黑中,搂住了什么,起初只觉结实坚硬,随后便有温热的体温透过布料传来。
体温。 意识到后,程舒妍慢慢睁开眼。 入眼便是他线条清晰的下颌线,再往上,是遍布斑驳星点的夜空。
她在他怀里,双手环着他的腰,而他正横抱着她向家里走,步伐缓慢而沉稳。 夜风渐起,吹动路边挺立的树枝,路灯被晃动的枝叶遮盖,地面上的光影明明灭灭。
这个夜显得寂静又吵闹。 商泽渊并未察觉她醒了,抽出一只手,替她盖了盖披在身上的外套。
她则下意识偏开头,闭上眼。鼻尖触着他单薄的衬衫,满是好闻的木质香,程舒妍无声抿了抿唇。 从单元门到她家,他轻车熟路地用她指纹解了两次锁,成功把她送回到床上。
脱鞋子,脱外套,又帮她卸妆擦脸。 一切的一切,都出自条件反射。从前她喝多了,他总是这样照顾她。 怕弄醒她,他动作很轻。
洗脸巾是用温水打过的,触感温软,隔着那层薄薄的布,他的指尖扫过她的眼,触着她的脸颊,又在唇畔略有停留。 但却迟迟没有下一步动作。
片刻后,他收了手,起身去厨房烧水,又倒了杯摆在她床头。 杯子撂下的瞬间,程舒妍眼睫轻颤,随即缓慢睁开了眼。
商泽渊动作一顿,转头看她,嗓音放得低且轻,“吵到你了?” 她没说话。
事实上,程舒妍喝醉后很少失态,如果不是情绪使然,她大部分时间里都很安静。这会也是,平躺着,两只手安分地搭在被子上,双眼半睁,茫然地望着天花板。
商泽渊只当她没醒酒,上前帮她掖被子。他没穿外套,衬衫扣子解了两颗,这样一俯身,项链便从领口滑出来,圆圈状的装饰吊在银链上,就在程舒妍正上方晃来晃去。
她一眼便注意到,缓慢眨了几下眼后,一言不发伸手去够,握住,下拉。 商泽渊猝不及防,整个人都被拽了下来。他双手忙支在她枕头两侧,才勉强没压到她身上。
商泽渊问她做什么,程舒妍仍然没应。 她的注意力都在手里的东西上。 所谓的圆圈原来是枚戒指,莫名眼熟。
程舒妍不由眯起了眼,想了很久很久,终于在迷茫混沌的脑海中找到关于它的记忆。 商泽渊亲手打的情侣对戒。 她的已经被她丢掉了,眼前这枚,是他自己的。
商泽渊见她目不转睛地望着它,低笑一声,问,“你记得?” 程舒妍这才有所反应,视线从戒指上移开,落到他脸上。 他撑在她正上方,而她仰躺着,紧攥着他的项链。
两人隔着不远不近的距离对视,她鼻息之间都是熟悉的檀木香,和方才在外面闻到的一样,只不过没有夜风的干扰,此刻更加清晰,带着似有若无的热源,让人喉咙发痒。
香水在每个人身上的味道都是不同的,也许别人也用过同款,偏偏他这里的最好闻。 气味一成不变,品味一成不变。
唯一有所变化的是他的气质,少了丝少年气,多了分成熟。五官更加立体深邃,也更有味道了。 程舒妍静静地看着他,看他琥珀色的眼眸,又看他脸颊上那颗淡淡的小痣。
手心里的戒指从微凉变得温热,床头的水无声散发着湿润的热气,分子在空气里迅速而剧烈地碰撞,撞散了夜的沉静,与她所剩无几的冷静。 她内心再度涌上某种冲动。
是的,再度。 程舒妍无比清楚,他们之间不该再纠缠,她该远离,该划清界限。可冲动就是浮现了,能怪谁?怪就怪在这个男人是真的帅,也真的,足够吸引人。
既讨厌又让人忍不住想靠近,矛盾而合理的存在。 程舒妍再度扯了项链,他凑近,而她仰头,在他脸颊那颗小痣上落下一吻。 轻描淡写,不带任何情|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