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过了半小时,商泽渊终于睡醒。第一反应是摸她的位置,然后挪过去,抱她。 他开口问她,“什么时候醒的?”声线懒懒的,带些喑哑,低沉好听。 “好一会了。”她说。
“怎么没叫我?” “你睡太香了,没忍心。”这是实话,任谁看到一个美男睡成一块小熊饼干时,都不会忍心的。 小熊饼干?她居然下意识用这么可爱的词来形容。
商泽渊低低笑了声,又问她,“感冒好点没?” 程舒妍说,“好多了。” “今天再吃一天药。” “好。”
两人一个躺着,一个坐着,商泽渊发现她说话期间,始终看着窗外,便也起身靠坐床头,随着她一起朝外看。 潮水褪去,日光温和,没什么特别的。
他问她看什么这么专注,她说日出,她小时候经常一个人看日出。 大概在她四岁那会吧,程慧出去打牌,总把她扔家里。她一个人害怕,就坐在窗边等,从天黑等到天亮。
程慧也不担心,玩起来什么都不管,偶尔一周都不回家。程舒妍饿,就翻东西吃,受潮的干脆面、硬得跟石头一样的馒头、被老鼠啃得面无全非的火腿肠,有什么吃什么,后来就学会了自己做饭。
年纪小不懂什么是恨,长大才明白。 程舒妍对程慧有怨恨,但她们确实是彼此唯一的亲人,所以感情很复杂,程慧对她也一样。
程慧遇到的第一个渣男就是程舒妍她爸,两人没领证,孩子生下来没多久人就跑了。程慧就特别恨,恨她爸,也恨她和他相似的脸。可都这么恨了,也没说把程舒妍掐死或扔掉,非得带在身边。带又不好好带,几乎没照顾过她,有口吃的就扔给她,也让她上了学,但这些不是白给,她得还。
程慧有个记账本,记录着程舒妍大大小小的开支,每次娘俩吵架都拿这个说事。所以从上学起,程舒妍没少出去打工,她想着与其还她,不如自力更生。
就这么一点点,一天天,艰难地活这么大,还长这么高。 有时候程舒妍也觉得自己挺难杀的。
但以上的经历听着像卖惨,她没跟商泽渊说,只说程慧这个母亲特不称职,赌瘾大,还不肯自己打拼,就想走捷径。仗着自己漂亮,又有点小聪明,她去捞男人的钱,也就是传说中的捞女。
程慧换了不少男人,有的渣,有的真心,但她只认钱。程舒妍这个小拖油瓶就跟着她辗转过八九个家庭,好日子过过,苦日子也过过,小小年纪见识的比成年人都多。
她其实特别看不上程慧的观念和行为,可又不能否认,住进大房子里她也舒坦,也享受,她甚至沾光读了书,上了大学。
一边鄙夷一边接受,她觉得自己也不算磊落,挺拉扯的。
所以程舒妍总想着改变人生,彻底摆脱这种生活。刚好她喜欢画画,而画家和设计师又都是靠自己、靠双手和脑子去创造价值,所以她想学,想深造,想为自己谋个光明的前途。毕竟普通人想为自己翻新太难了,她恰好借了商家的力。
至此,商泽渊算彻底明白,她身上那股韧劲是哪来的了。崩坏的开局,恶劣的环境,但她仍然能在同龄人里出类拔萃,不信邪不认命,不卑不亢。像野火烧不尽的草,但凡刮过春风,润过雨,就能茂密生长。
程舒妍问,对他说这么多,他会不会觉得她很自私。 他摇头,说,“你其实很优秀。”同时,他也觉得心疼。 程舒妍笑了笑,“不过,不管别人怎么看我,都无所谓。”
只要能完成学业,能改变人生、脱离程慧,她什么都可以做。哪怕是让她跟不喜欢的人约会。 “所以你跟贺彦那事是被逼的?”
“是。”程舒妍说,“她把我留学申请卡了。” 商泽渊还准备问她怎么没找他,忽然想起那会两人在冷战。
他舔了下嘴唇,咬住,思虑片刻,开口道,“这事我会帮你解决,手续不会卡,你安心准备留学。” 程舒妍问他,“那你呢?” 他笑,“我当然不会把你放走。”
他说他也可以去交换,但专业限制,两人大概率要异国,到那时他就一周飞去找她一次。
他说哪怕将来程慧和商景中分开了,她也不需要跟她走,留在他身边就好。他们会一起完成学业,她想要怎样的人生,他都会帮她实现。
话说到后面,竟全是对未来的规划和憧憬。 程舒妍听得特认真,边听边笑,然后说,“像童话。” 商泽渊捏她鼻子,“我没跟你开玩笑。”
她也不躲,就仰着头和他对视,再开口时鼻音很重,像个小黄人,“你就不怕你爸又给你找个未婚妻?然后未婚妻去国外找你,发现你正跟我厮混?”
商泽渊松了手,不甚在意道,“所以你直接当我老婆,断了他念想,一了百了。” 程舒妍笑得更大声,说你这算盘打得真好。
而他侧过脸,低垂着眼眸看她,声线忽然变得低沉,他问她,“那你要不要?” 她不回答。 他又问了一遍,“要,还是不要?”
他呼吸很近,深邃的五官在眼前放大,勾着唇,带着胜券在握的笑意,向她抛出诱人的条件,程舒妍怔怔地回望他,心脏没由来跳动一下。
视线在温柔的晨光中纠缠,窗外有风,海浪正一波波推进,卷走无数沙石。 良久,程舒妍终于有所反应。
她仍没回答,只是回过身,从床边的柜子上抓起半盒套,往被子上一丢,说,“把这些用完我再告诉你。” 商泽渊倒出来,里面足足有八个。
他笑了下,看向她,嘴角缓慢地勾起,问,“那今天你准备要几次?” 程舒妍黑白分明的眼转啊转,然后伸手比了个“三”。 “不够。”他说。
下一秒,程舒妍已经被摁回到了床上。 …… 后面几天,程舒妍变得尤为主动,两人几乎是疯狂地做|爱。 然后她便发现他最近在床上的sweet talk很不一样。
以往他要么在进行时夸赞她,要么引导她做动作,偶尔让她叫他哥哥。但现在却时常会问她一个问题“喜欢我吗?” 不是喜不喜欢我X你,而是喜不喜欢我这个人。
程舒妍总是紧咬着牙关,不回答。 她说他在这种时候磨她就是耍赖,她才不会轻易服输。
但两人又心知肚明,她可不止是在床上不肯回答,关于此类问题,她就没给过确切答案。 就连他这种擅长玩暧昧的人都坦荡承认过,她却闭口不谈。
于是商泽渊改变思路,问了她另一个问题如果有一天他爸叫他跟别人结婚,怎么办? 说这话时,他就撑在她上方,将她笼罩在怀里。 程舒妍咬住下唇,闭了闭眼。
她知道正确答案应该是不怎么办,该跟谁在一起就跟谁在一起,这是他的自由。 但她也知道,他想听什么。 而此时此刻,两个人亲密无间。
稍微想象一下,这幅场面,这种事情,他可能要对别人做,有股火气便蹭蹭蹭地往上冒。 程舒妍一口咬在他肩膀,挺用力的,又冲他撂下两个字,“你敢!”
商泽渊吃痛,但眉头皱都没皱一下,反而笑得特开心。 这一晚,他让她到了八次。 * 离开江城第二十五天,也就是两人在海岛住下的第九天,商景中打来了电话。
彼时程舒妍正教隔壁两个小女孩画画,听见手机震动,她冲商泽渊扬下巴,让他接电话。 手机是今天才开机的,程舒妍的留学手续不能再等,他们早晚要回去。
商泽渊接起,电话那边没有责备与发狂,反而很平静。商景中也没提何思柔的事,就只问,“玩得怎么样?”像长辈的嘘寒问暖。 有些事不需要说得太明显。 商景中认输了。
这场斗争,最终是他们获得胜利。 当晚,两人喝酒庆祝,提到返程,商泽渊说想开车回去,程舒妍却说,坐飞机吧。 他向来听她的话,两人定了后天的机票。
临走前一天,程舒妍突发奇想,拉着商泽渊陪她去纹身。 但毕竟是海岛上,资源有限,她找了许久才找到一家差不多的纹身店。
进了门,两人坐电脑前看图案,纹身师便在一旁介绍,这个是什么寓意,那个是什么含义。
但程舒妍都不满意,转念一想,她不就是个画画的吗?干脆自己设计。然后当场就铺开画纸,埋头画了一小时。
最终和商泽渊一起选定,是个英文单词real,整体半弧形,尾字母L是一朵纤细的玫瑰。
当然,纹身也是两个人一起纹的,同样的图案,程舒妍纹在肚脐下方。纹身师问给商泽渊纹哪,她想了想,说,“人鱼线吧。”
毕竟那么多小女生都猜他下一个纹身会纹在人鱼线,说那性感。 她放话,商泽渊点头,纹身师照做。 离开纹身店是三小时后,回去的路上,程舒妍才把纹在那的原因告诉他。
商泽渊笑着说,“这除了你,别人也看不到。” 她用手指戳他肩膀,“你最好是藏好。” 晚上,两人吃了饭,简单收了行李。
商泽渊原本没想做,虽然纹身纹的时候没那么疼,但真要动起来,肯定还是疼的。是程舒妍非要把最后两个用掉,把人拉到床上,不过是她在上面。
这样一折腾,又到了凌晨三点,两人都没怎么睡好,导致第二天赶飞机差点迟到。 商泽渊倒也不急,说大不了明天回,他让她安心吃早饭,自己则大包小裹拎上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