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老夫人道:“他长期隐居吴郡,如今不在金陵,还不知长相如何,听说年?刚十九,很有才学,有他?叔父‘云间?高?陆’之?风。”
唤春看了眼令婉,见她含羞低头,便知她对陆氏的家世出身是很满意的,想起因自己之?故,耽误了她的相看,便也有心帮她寻个好归宿来弥补,遂笑道:“那敢情好,吴郡陆氏是江左第一大姓,对方?若果然年?少有才,和?妹妹也不失为佳对。”
周老夫人笑道:“正是呢,周氏是新出?门户,不比人家底蕴清贵,二丫头能作?配个这样的人物,也算般配。”
唤春又问道:“那他?几时能跟二妹妹相看呢?”
朱夫人道:“许仙长的意思是,要是我们看得上对方?的人才家世,回头就让陆公子?从吴郡来金陵一趟,跟令婉相看。”
唤春笑着称贺,“那我少不得要再提前恭喜舅母觅得佳婿了。”
吃了饭后,唤春提出?想回梧桐苑看看,周老夫人顺势让她再过去休息一会儿?,唤春便携了响云过去。
她的住处还保留着原来的模样,没人动过,凤非梧桐不栖,如今竟真一语成谶了。
响云好奇地围在她身边,叽叽喳喳问个不停,“阿姐,晋王是怎么样一个人?他?对你好不好啊?”
唤春笑了笑,“晋王嘛,晋王在人前总是一副老成持重的模样,其实私下里他?不是那样的,他?是个很风趣的人,并不是众人看到的那般端方?严肃。”
响云好奇地望着她。
唤春忽地笑了,神态娇媚了起来,摸着微烫的耳梢道:“他?也是个男人,也会喜欢女子?的柔媚可爱。”
响云笑道:“想来晋王是很喜欢姐姐了,不过也是嘛,他?都那么大年?纪了,娶了姐姐这般年?轻貌美?的妻子?,若是再不疼爱姐姐一些,我都要替姐姐叫屈了。”
唤春笑着摇了摇头,妹妹年?纪太小了,在她眼里,三十岁就已?经是老男人了,殊不知她的姐姐,也不是十几岁的少女了。
她开导妹妹道:“话不能这样说,晋王那般身份,要是再年?轻个十岁,哪里轮得到我一个寡妇去给他?续弦?人得学会知足。”
响云鼓鼓嘴,“不过现在姐姐有了正经的名份,终身有了依靠,只要再有个孩子?,这什么荣华富贵就都有了。”
唤春笑了笑,“只要以后能再给你寻一户好人家,我就彻底不做愁了。
就在这时,苏姨母又寻了过来,她的身份没资格去正厅陪坐,听闻唤春回梧桐苑休息了,才悄摸摸过来,问她有跟晋王提过让灵均给他?做侍妾的事儿?吗?
唤春心?里有些受不了她了,大喜的日子?来给人添堵,这苏姨母着实不会看场合了。嘴上却?还是客气道:“我才嫁过去几日啊,就急着给晋王塞人,晋王恐怕还以为我厌烦了他?呢,姨母先不要着急,若日后晋王真有这个心?思,我第一个想着姨母就是了。”
苏姨母得了她的允诺,这才欢天喜地离去了。
等人走后,唤春便沉下脸道:“她们一家怎么还没有搬走?”
响云愤愤道:“谁让她们脸皮厚呢?外祖母都变相逐客了,可她们就是不走,又总不能把他?们一家强扔去大街吧,也真难为她们忍得住。”
唤春蹙眉道:“还是要提醒外祖母早做决断,免得祸起萧墙。”
响云点点头。
……
直到快黄昏的时候,唤春才又携了萧恂告辞回去。
回到东府时,天已?经黑了,丹阳郡主立刻就把萧恂带走了,好似跟唤春呆的久了,就会把孩子?教坏了。
夜里下起了雨,混合着小冰碴,天气便骤然冷了几分。
唤春梳洗后,便胡乱安歇了,过往虽独睡习惯了,可嫁人后,便觉得独身的日子?十分难熬了。
她躺在床上听着窗外的雨声,翻来覆去睡不着,也不知晋王现在在做什么?这天气一冷,有没有及时添衣加饭?
*
远在数百里之?遥的京口?。
长江之?上风浪滚滚,萧湛抵达京口?北府之?日,天上细细碎碎下起了雨,夹杂着碎冰忽喇喇排在脸上,刺刺的疼。
渡口?有一位瘦削矍铄的中年?男子?,带着北府一众将?士恭敬下拜相迎,乃是徐州刺史傅熙。
原这傅熙字道让,年?四十,出?身北地大族傅氏,少时博览经籍,以儒雅著称,为乡党宗族所敬重。
北方?大乱时,傅熙被乡里推举为主,组织男丁,收容流民聚坞自保。是北方?沦陷后,少数坚持留守北方?抗击胡人,保家卫国?的汉人将?军。
去年?洛阳陷落后,傅熙遂率部南下,因其在北方?有战功,手下流民军又素有骁勇之?名,一直深为王大将?军所忌惮,遂不许其入金陵城。萧湛便任命他?为徐州刺史,率部驻扎京口?。
萧湛上前扶着他?的胳膊,命其起身,“使君不必多礼。”
众人便相携着往北府而去。
萧湛在北府休整一夜后,翌日便在傅熙的陪同下,巡查着京口?形势。
二人迎风站在江岸,远眺着江面几十里外的广陵郡,北方?兵荒马乱,百姓流离失所,南渡的流民,都是经由广陵渡过长江抵达京口?,再由京口?前往金陵。
可江左承载能力有限,一时接纳不了几十万难民涌入。若让这样大一批饥饿困苦的难民全?部渡江,恐怕还会奸盗盛行,侵扰了江左当地百姓的安稳生活。
故而大部分流民都被朝廷拦截在广陵郡,不许自行渡江,由朝廷分批次接纳,统一安置在京口?。
二人沿着江岸漫步,傅熙道:“如今天子?流亡胡人之?手,中原无主,臣早先就上书劝过殿下尽快称帝,确立君臣之?道,他?日才能名正言顺北伐,扫清中原,收复故土。”
萧湛道:“我原是皇室远宗,因时局动荡才偶得造化,并无太多威权,况且天子?尚在人世,我若急着称帝,终究不能服众。”
傅熙便知晋王所忧无非是王大将?军,蔑然正色道:“臣在,大将?军敢作?乱尔?”
萧湛淡淡一笑,傅熙素来刚强忠正,深为王大将?军所忌惮,大将?军手握重兵却?迟迟不敢造反,便是因为在天下人心?中,晋室仍是正朔,北方?还有不少良将?忠于晋室,如今本应是汉人齐心?抗击胡人的时候,他?若敢造反窃取晋室江山,恐怕还会被其他?拥兵的诸侯群起共讨之?。
他?亲自来京口?这一趟,也是想当面确定傅熙的态度,收为己用,日后对抗王大将?军。
萧湛嘱咐他?道:“京口?形势严峻,流民混杂,使君镇于京口?,流民当中骁勇可用的,尽可纳入麾下,训练成兵,以备他?日之?需。”
“殿下安心?,臣定不负所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