唤春心下吃了一惊,姑孰是金陵屏障,王肃父子都走了,谁来守姑孰呢?
她一面安抚裴静女,一面叹道:“你先别着急,大将军喜欢王郎,怎么都不至于?伤他性命,这孩子着实冲动了,他父亲都搞不定?的事情,他去了也是于?事无补,不过白送人头?罢了。”
裴静女泣道:“若两军交战,他们父子都被当做人质威胁陛下可怎是好?我是怕他那性子刚正?,宁为玉碎,不为瓦全?,决计不会让陛下为自己陷入两难,我是怕他做出什么玉石俱焚的事儿。”
说完,便不停抹着眼泪。
唤春心中也颇为不安,王静深把裴静女送回金陵,那是抱着九死一生的心态去的武昌。
他们王氏齐心的时候是齐心,可一旦起了冲突,杀起自家?人也没见手软过,别看大将军器重王肃父子,真到了敌对时刻,对敌人仁慈,就是对自己残忍。
王肃父子恐怕凶多吉少。
唤春勉强安抚道:“事情终究还未到那一步,我们要相信王抚军的智慧,他经验丰富,成熟老道,定?然是有法子化解,你别想太多,你在后方平平安安的,他们才?能安心在前线出生入死。”
裴静女却哭的更厉害了。
好一阵安抚后,唤春才?将人稍稍哄住,好言送出了宫。
唤春心里仍旧七上八下的,今夜萧湛没有回宫,住在了城外营帐督军,她在宫里也是彻夜难免,整夜胡思乱想的。
如今金陵城也算不得?安全?,王静深把裴静女送回金陵避难可不是明智的选择。如今情况危机,周氏的女眷也该早做安排了。
翌日,唤春便请谢蕴雪入宫了一趟。
会稽是三?吴的腹心,战火很难蔓延到那里,最为安全?,如今已经有不少大臣将女眷转移会稽避难了。
会稽谢氏是会稽首屈一指的大族,谢蕴雪出身谢氏,她便想让谢蕴雪带着外祖母和舅母们,还有家?中姊妹们也先去会稽老家?避难,顺带着 ?????? ??? ???? 獨 鎵 怤 ????把裴静女也一起带上。
谢蕴雪蹙了蹙眉,心知她是在安排后事呢,问道:“我们都走的话,那夫人怎么办?”
唤春摇了摇头?,正?色道:“我不能走,我是皇帝的女人,我若走了,士气就散了,我要留在台城与陛下并肩作战。”
谢蕴雪闻此,也正?色道:“那我也不能走,我是周氏的儿媳妇,我的公公如今担任石头?城主将,正?在守城迎敌卫国,若他家?的女眷在没开战的时候就提前逃走避难,将士们会怎么想?他们会想,原来连主将都对战事没信心,不相信会打赢这一战,主将也怕王大将军的良兵强将,怕守不住金陵城,所以才?会提前转移了家?中女眷。主将先露出怯战之态,那将士们就更没有信心了。夫人不必多言,无论如何我都会留在金陵守家?,绝不会逃往会稽。”
唤春眼眶一热,没想到她竟这般热血丹心,动容道:“周氏有你这般儿媳,是满门的福气,二?郎当真识人,才?能娶到你这般贤妻。”
二?人又互相好言劝慰鼓励一番后,谢蕴雪方离宫归家?。
她前脚走了不久,躲在殿外偷听许久的梁宣便悄悄走了进来。
这段时日,梁宣也或多或少听到风声了,朝廷似乎要打仗,阿娘每天都是忧心忡忡的,今日听到她和谢舅母的对话,便料想现在金陵城的情形很危险,恐怕凶多吉少。
他悄悄走到母亲身边,抚了抚她的背,想帮她疏解烦忧。
唤春心中一动,看着一旁乖巧站着的儿子,纵是一言不发,她也能感?受到他的关心,她不由?心中一热,将他抱在了怀里,亲了亲他的发顶。
梁宣默默依偎在母亲的怀抱,感?觉头?顶有什么滚烫在落下。
那是唤春的泪,她捂着儿子的眼睛,不让他看到自己在哭,她心中默想着,如果此战朝廷失利,叛军攻破宫城可怎么办呢?
她不怕死,她会留在宫里跟皇帝同生共死。她的桃符也逃不了,皇室一个都逃不了。
可宣儿是无辜的,他还这么小,他又不是皇室的人,纵然朝廷兵败,也不该牵连在他的头?上,她近来时时在想,若宣儿一直留在梁家?,是不是就不用面临这样的危险?
他是梁家?的孩子,萧家?的事,与他无关,他该活下去的。
唤春闭了闭眼,抱紧了儿子。
*
千里之外的江州
五月的南方已经进入了雨季,天气终日阴沉沉的,小雨不断,道路也被泡的泥泞不堪。路上到处都是各地征调的士兵,源源不断奔向?大营,准备向?金陵进发。
苏灵均披着蓑衣,头?戴斗笠,农妇打扮,抱着儿子走在泥泞的土路上,狼狈不堪。
范夫人一家?离开寻阳后,孙大郎见她没了靠山,不料竟想强迫她就范嫁给?他,她百般周旋,趁村里人放松警惕后,才?好不容易才?脱逃,带着儿子一路北上,准备暂时过江避难。
路上有征调的民兵,也有不少避难的流民,都在往江边的渡头?走去,苏灵均等候登船时,忽然听到人群中一声男人高?喝
“在那里,快抓住她,别让她跑了!”
苏灵均心中一紧,只见孙大郎带着村里五六个大汉便追来了,她吓得?连忙夺路而逃,跟行人求助。
那孙大郎却告知众人她是他的媳妇儿,夫妻闹了些别扭,才?要抱着儿子回娘家?,让路人别多管闲事。
乱世保命为上,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行人们不想多管闲事,只冷漠地看着这一幕。
眼见苏灵均就要被他们抓回去,只听不远处管道传来一阵马蹄声,两个骑马的官兵先行来到此处开道,清理闲杂人群,见此呵斥道:“将军马上就要到了,你们吵吵闹闹做什么呢?不要命了吗?全?都退下回避!”
那孙大郎拉着苏灵均的胳膊,陪笑道:“官爷莫动怒,小人只是来寻媳妇儿,人已经找到了,这就走了。”
苏灵均心急如焚,也不知道哪儿来的力气,狠狠甩开他的手,朝着官兵扑通跪倒,哭诉道:“大人,我不是他的人,我是被抢来的,求大人做主。”
那官兵蹙了蹙眉,孙大郎又上前拉着她,赔笑道:“我媳妇儿有些疯病,冲撞官爷了,我这就带她回家?。”
说完,还狠狠打了她一巴掌,啐骂道:“疯婆子,天天胡言乱语,丢人现眼,还不快跟我回家?去!”
苏灵均被打的眼冒金星,儿子也哇哇哭了起来,那孙大郎还在一昧拉扯她,丝毫不管哭的声嘶力竭的孩子,和她的强烈反抗。
官兵不想耽误了主上的正?事,也对此睁只眼闭只眼。
此时天色擦黑,光线阴暗,孩子的哭声引起不远处一队人马的注意。
萧含清远远坐在马背,饶有兴味地看着这一幕,如今她已重获大将军信任,回来协助起兵,待大将军大事谋成,她依然可以做公主。
她对身边的男子道:“那孩子哭的如此声嘶力竭,那个男人都置若罔闻,还如此蛮横对待那个女人,一点儿都不心疼孩子,我猜那孩子绝对不是他亲生的,公子敢不敢跟我打个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