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段玉缨坦诚之前,她心中虽有猜想,但一直摸不着实情,如今心底终于有了着落,即使有再多担惊受怕,也只得强忍住。

不为腹中的胎儿着想,也要替自己考虑。

梁衍把她交托给段玉缨,不让同他生死与共,他让她活着,她若是糟蹋自己的性命,又怎么对得起他的苦心。

段玉缨却不知引章是这么想的,怕她敷衍自己,私下里存了轻生之意,派人暗中好生看着,但一路上,也未见引章有什么异样,反倒如她自己所言,安心养胎,等喜讯传来。

走水路到附近的锦州,不过四五日功夫,抵达的头天,人仰马翻,好一顿忙乱,引章却总算不再晕船,乘着轿子到段玉缨特地给她安置的宅子。

天色发昏,途中,街市人烟繁盛,漫天枫红,恍然想起当年新婚初时,同梁衍来到此处。

昨日已成烟尘,引章慢慢垂下眼,在轿子里静心养神。

倏地,一匹快马冲进城门。

将士身后插着梁军的旗帜,随风摇摆,连人带马直冲到队伍最前面,剧烈喘息,却透着极大的欣喜,“胜了,二爷,十里坡被咱们打下了!”

轿中,引章倏地睁开眼。

梁军胜夺十里坡一事,很快传遍开来。

阴云密布的日子里,整个锦州城尽是欢腾。

抵达下榻处,引章难掩忐忑,但还是等段玉缨与部下商议结束,才找到他,询问主营这会的消息。

段玉缨正色道:“胡将军正在尽快赶向主营,明早之前就能抵到。”

所以明早之前,主营那边的人是生是死,依旧不会有结果。

引章面上情绪不显,温声道:“得了什么消息,请二爷务必先通知我。”

段玉缨话到嘴边欲止,险些告知引章真相,但深知王爷此法万分凶险,天象、人力、运气三者缺一不可,差其一都不可,说出来只是徒徒添忧。

最终颔首应下。

回去后,丽娘急得快哭出来,着实替她担心。

引章柔声微笑道,“不用担心,一切都会无事,你现在白白掉眼泪,不是让我更心疼你。”

傍晚忽然落起大雨,淅淅沥沥,廊下挂成一面雨帘,引章出来透会气,半夜忽然发起高烧,丽娘慌张找来叶大夫。

二人回来时,段玉缨已经在屋外等候多时。

等叶大夫进去,便见引章紧闭的双目中仍不断有眼泪坠出,密密匝匝掉落在衣领上,枕边几乎湿透,然而无声无息,若不是他照灯进来,怕是一时半会不会注意。

叶大夫沉默片刻,将灯盏放在床头,轻轻握住引章的手。

“我在这里。”

男人的嗓音温和,有温度,像是一个慈爱的长辈,“引章,不要害怕,梁衍不会有事,他要回来见你。”

望着她高烧不退的病容,嘴唇干枯,神思剥离,他心内犹如受阿鼻地狱之苦,声音渐渐低下去,垂眼道:“你这么难受,当初我万不该带你回来。”

旋即,屋外起了骚闹。

似有兵戈曳动之声。

叶大夫握紧引章的手,猛然回首,廊下极亮的灯火与屋中昏黑相撞,他晃了一下眼,门窗上茫茫然的,似映着道影。

直第二日早上,引章这场高烧才消退下去,她病得不轻,杏眼雾朦,床头伏着一个人,她只当是坠入梦里,握住他的手,用脸贴着,轻声道:“你回来了。”

到这时候,她不敢再压抑,积累心中多日的酸涩倾泻而出,她哭的时候,不是嚎啕的样子,抽抽噎噎的,浓睫上全是泪水儿,满脸都弄湿了,仍止不住。

既然是梦,就容许她哭一下。

第六十八章回家<花里逢君别(五花马)|PO18???t心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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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八章回家

五日前。

梁军取道内水的消息传来,孟长青欲在内水布下天罗地网,陆演却知这是梁衍使的障眼法,外水才是真正进攻的路线。

但陆演并不打算在外水设下埋伏,而是想到此时梁营空虚,虽有梁衍坐镇,仍是孤立无援。

孟长青却疑梁衍在主营设下陷阱。退一步讲,就算此时梁营真是个空壳子,梁贼也绝不会给他们可趁之机,必先召来援军,陆演若去,在两路人马夹击之下,必成瓮中之鳖。

陆演何尝没有想到,但最近的援军赶到少说也要三日。

三日,他打下主营绰绰有余。

这次他便做一回赌徒,就赌梁营无兵、梁衍势单力薄,老天爷都要帮他。

不多时,陆军直逼梁营。

此地风沙大,趁有天风沙弥漫,派出一支军队前去探看,情况不出意外,梁营不仅无兵御敌,更只剩下一些老弱病残。

梁衍捉到一个探子,又给放了,捎来一句话。

“梁王有说什么?”

将士道:“梁贼可恶,所言是想激怒大人,大人切勿中了他的计。”

陆演唇角含笑,似乎渐浓:“不要紧,你且说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