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乾张了张嘴,大脑一时死机,手比脑子反应快,飞速挂断了电话。
然后无措地看了一眼奚风。
奚风伸手拍了拍蒋乾的手背:“怎么了?没事,跟我说。”
蒋乾眨眼:“我爸知道我在跟你谈恋爱了。”
十点多蒋乾到宿舍,洗完澡出来已经将近十一点了,平常这个时间老蒋肯定是已经睡了。蒋乾捏着手机,措辞了半天,就是因为老蒋睡了才有勇气试探一下,给老蒋发了条消息:“爸,你什么时候知道的啊?”
没想到老蒋秒回了消息:“方便打电话吗?室友是不是都睡了。”
蒋乾盯着这条消息看了半天:“没事,我去阳台。”
电话接通,老蒋不说话,听声音显然在抽烟。
蒋乾先开口:“我跟奚风是大二在一起的,我好好学习是为了他,考研也是为了他。这么说也不对,不是为了他,学习考研肯定是为了自己,但是因为他我才想变成更好的自己。我本来打算读完研究生跟你说这件事,不是想一直瞒着你的,对不起,但你就算反对我也不会跟他分开。”
老蒋“哼”了一声,没回话。
蒋乾吸了口气:“同性恋其实挺正常的,不是病,也治不好,你别想这些了。”
老蒋终于舍得开口:“不用你说,关于同性恋的资料我查的比你多多了。”
蒋乾:“……”
蒋乾:“你什么时候看出来的啊?也不早说,突然来这么一下,我晚饭都没吃好。”
老蒋:“我还得给你道歉?”
蒋乾:“那也不用。”
老蒋:“你和你妈真当我傻?你大一都玩野了,大二突然要好好学习了,甚至还要考研,又考去跟他一个地方,俩人不在一个学校还总见面。”
蒋乾有些哑口无言,因为他真没想过老蒋能看出来:“那你,什么态度啊?”
老蒋:“我不是叫你带他一起回来给我过生日吗?”
蒋乾有些不信:“真的假的,你别是让我把他带回去你要现场来一场棒打鸳鸯。”
老蒋:“蒋乾。”
夜不算安静,研究生宿舍没有门禁,晚上也不会熄灯,这个时间大家其实都没睡呢,隔壁宿舍甚至还在鬼哭狼嚎。蒋乾看着楼下的路灯,应了一声:“爸。”
老蒋叹气:“你妈一直说我教育方式不对,不好,我承认,蒋乾,你上学的时候我给你的压力太大了,从来没夸你一句。刚刚你妈跟我谈心,估计怕我反对,所以把话说得狠了点儿。她说如果我在你的成长上没有起到正面的作用,那我现在没资格过问你的性取向,她这话说得真刺人心,但我想了想,是这么回事,你不爱哭,从小到大就哭了那么几次,除了你的猫死了那次,其余可能都是因为我。”
蒋乾半天没能说出话来。
老蒋的五十岁(下)
蒋乾记得自己大学时期跟奚风搞暧昧的时候,张景东总是说他矫情,但事实上,蒋乾绝对是一个很少矫情的人。老蒋提起以前的事,说起蒋乾哭的那几次,其实蒋乾压根不记得了,他什么时候哭过,因为什么,忘得一干二净。
他从来都觉得自己是个幸运的小孩儿,虽然有老蒋这样打压教育的父亲,可却有周女士那样的一个母亲,所以他会无限放大周女士的好,用以抵消老蒋给他的负面影响。直白一点来说,蒋乾从未怪过老蒋。
晚上跟奚风在一起时,蒋乾说老蒋知道两个人谈恋爱的事情了,奚风并没有惊讶。用奚风的话来说,他其实猜到一点儿。如今蒋乾二十四岁,已经研三,校园生活马上都要结束了,老蒋从未问过一句蒋乾在学校里有没有谈恋爱,再退一步讲,老蒋是个很聪明的人,心里有猜测也不足为奇。
奚风说这话的时候蒋乾就已经觉得惊奇了,因为以他对老蒋的认知,老蒋绝对是一款在得知自己的儿子搞男同性恋之后,立刻杀到他面前来勒令他分手的父亲。
奚风笑了笑,伸手揉蒋乾的脑袋:“过几天陪你回家吧,我能请下来假。”
蒋乾很担心:“万一他把我们骗回去棒打鸳鸯怎么办?”
奚风看他:“我挡在你面前大喊不要啊叔叔我们是真心相爱?”
蒋乾乐了半天。
通话已经沉默了太久,蒋乾如今二十四岁了,自诩成熟不少,却仍然不懂得怎么跟父亲沟通。
所以在沉默中,还是老蒋再次开口:“带奚风回来吧,你们在一起这么多年不容易,回来正式见见父母。我呢,一开始心里自然是不接受的,你凭良心说话,哪家父母能轻易接受自己的孩子是同性恋?你妈总说我教育方式不对,我第一反应是反省,我想我蒋明远这辈子教书育人,怎么至于把自己的儿子养成这样?我知道奚风是个好孩子,不想让你俩都难过,这几年查了不少资料,慢慢也能接受了。把心放在肚子里回来,行不行?”
电话挂断的时候蒋乾才意识到自己手心里出了一层的汗,甚至一双腿因为太长时间没有换过姿势而略显麻木,他先给奚风回了消息。
“刚刚跟我爸通电话了,让我带你回家,听口风应该是接受的。”
“嗯,别紧张,我陪你回去。”
“好。”
“心情怎么样?要自己想想还是陪你聊一会儿?”
于是蒋乾拨了电话过去,奚风接得很快。
他宿舍里闹哄哄的,原因蒋乾知道,奚风的室友最近课题不太顺利,每天回宿舍都有一肚子牢骚要发。奚风对室友说了句“我接个电话”,室友大喊:“谁啊,谁给你打电话!我要告诉蒋乾你出轨了。”
奚风淡淡:“蒋乾的电话。”
然后大概去了阳台,环境安静了许多,奚风又开口:“喂?”
蒋乾笑了笑:“你出轨啦?”
奚风:“嗯,跟你打电话的事情别告诉我男朋友,好不好?”
蒋乾坐在阳台的躺椅上,刚刚跟老蒋通电话的时候有点紧张,站军姿似的,现在才放松下来,终于想起来阳台上有个躺椅。他说:“我没想到我爸能跟我说那样的话,你知道吧?他从小没跟我说过一句软话,虽然我心里很清楚,读研这几年他变了些。我妈总跟我说他想我,我也不是不信,就是没见过,因为没见过所以下意识觉得他怎么会想我呢?”
奚风没说别的,只是淡淡“嗯”了一声来表达自己在听。
蒋乾便问:“我爱哭吗?”
这是什么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