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怀誉挑眉,他的身体被绳子固定在椅子上,只有头部和手臂能向前倾。他表现出一种倾听的姿态,但季时韫知道他被激怒了。他面对徐怀誉的情绪,没有继续就这个话题深入,而是又说起另一件事。
“彭芳家失火那天,你进过她家,在彭芳不知情的情况下帮了她一个小忙,促成了火灾的发生。”
徐怀誉刚刚被调动的情绪又因这句话产生了转变,他抬头道:“徐怀信也去过火灾现场,但他是在火烧起来后才过去的,他藏在围观群众中。你发现了他,他也发现了你。你们知道这是沫沫出的主意。”
徐怀誉因为“沫沫”两个字,神情微微一变。虽然这个变化并不明显,还是被季时韫发觉。
他没有作声,给他反应的时间。徐怀誉则抬起头,悠悠地,井水一样黑漆漆的眼睛看着他:“你知道徐雀澜为我们做过什么吗?徐康民打人的时候,她会护着我们。她的后背原先有很多因为要保护她妈妈,保护我们留下的伤痕……十二年过去,应该看不到了吧。”
他轻轻地说道,在看到季时韫因为这句话脚步移动的瞬间,他忽然笑了一声。
“她只有九岁,还想保护我们。徐康民一不顺心就会打她妈妈,她还没有桌子高呢,就去护着她的妈妈。徐康民用衣架和拖把棍打她的妈妈,用皮带抽她的手臂,抽她的脸……我和徐怀信被踹得吐血,她被打得遍体鳞伤还要过来护着我们的头,”他看着季时韫脸上抽动的肌肉,感觉到一阵快意,“季时韫,你对这些一无所知吧?”
季时韫怔住。他感觉到自己的心脏被人硬生生地扯开,拽出来,血淋淋地丢在地上。多年前施加在徐雀澜身上的暴力,让他险些喘不过气来。他在徐怀誉面前竭力维持着平静,另一只压在膝上的手臂却不自觉地狠狠抓紧。想到徐雀澜曾经遭受过的一切,他痛苦的,难过的手臂都在发抖。
徐怀誉看着他濒临失控的样子,脸上多了一抹笑容。他最见不惯季时韫永远一副平静冷漠的样子,好像全天下只有他最神圣最伟大似的
季时韫花了几分钟努力平复自己的心情,因为眼下他有必须要说的事情。
他的声音像隔着一块玻璃传出来,雾蒙蒙的。
“我现在说的都是结论,你没有资格反驳。”季时韫看着他。
他打开手机,点开了一个视频,将手机举到他的面前。
“如果你足够细心就会发现比起火灾前一天,彭芳家东侧那棵大树上多了一个监控摄像头。这个监控设备是我名下另一家公司今年新出的产品,他的体积和正常家用摄像头一样,唯一的区别是可悬挂,不用连接电源线,插卡后数据自动上传云端,充满电可以连续工作很多天。当然,市面上有很多能做到这一点的监控品牌,但这个监控设备是我的自主品牌,设备数据和其他信息都在我手里。”
季时韫将视频画面放大:“而且足够清晰,刚好能照到她家的院子里面,也刚好能拍到你翻墙进屋的画面。”
徐怀誉的目光只有一秒的停顿,他冷笑一声:“你早就发现徐怀信在跟着你们了?”
这也可以解释为什么季时韫会猜到幼儿园卫生间里的针孔摄像头可能安装在哪里。业内做监控摄像头的厂家对摄像头安装在哪里拍的最清晰、线路铺在哪里最合适了如指掌。当时他在幼儿园外围观这场闹剧的时候还在想,季时韫为什么会对非专业知识那么清楚。
徐怀誉又重复一遍:“你发现他在跟着你们了?”
但两秒之后,他得到了否定的答案。
“没有。那个时候他还没有正式露面,我自然也不可能知道他的存在。”
“我让彭芳安装这个摄像头,是为了拍下我进入他们家院子的影像。”
如果不幸到极点,徐雀澜被牵扯进这件事中,他会利用这段影像为徐雀澜顶罪。
他是为了拍自己的“罪证”。
那天和徐雀澜“吵架”以后他消失的半晚,一共做了两件事。一是把要用到的被子和其他东西交给彭芳,二是让彭芳给他的手机转了一百二十八元,当作她“购买”监控设备的证据。在他第二天准备去彭芳家之前,却发现了云端的监控里出现了一个人影,于是他放弃了过去的计划。
后来他以为这个人是徐怀信,直到前几天徐怀誉将那张照片寄来。他想,那个人应该是徐怀誉。
徐怀誉在他否定后也很快想到了这一点,他不禁笑起来。
“季时韫,我发现你真的很聪明,但有时候又很傻。”
他语气中带着一丝怜悯。
“你以为徐雀澜真的爱你吗?她为什么选择和你复合?她可能在利用你,她知道你会为了她不顾一切,不择手段。她只要给你一点柔情蜜意,你就像个傻子似的给她顶罪,”徐怀誉的身体前倾,眼睛里充满血丝,“不对,我应该说的是,你也配?”
季时韫居然抢走了他给徐雀澜顶罪的机会。
他原本可以一辈子让徐雀澜内疚。可现在,季时韫居然抢走了这个机会。他恨不得把季时韫生吞活剥,充血的双臂向外挣扎,布满血丝的双眼恶狠狠地盯着他,像终于显露出真面目似的,眼神活脱脱像恶鬼。
而季时韫自始至终都没有变过姿势。
他冷静地看着他失控:“利用我,那又怎么样?”
“我告诉你,徐雀澜可以为了她自己,为了她女儿做任何事。你就那么确定粒粒是你的种吗?季时韫,你别到最后傻乎乎地给她养孩子,给她做了那么多,结果发现她心里没有任何人,”徐怀誉的声音夹杂着冰冷的笑意,“你觉得为什么所有人里,只有章壹置身事外?”
“那个贱人才是她最喜欢的人。你算什么?”他声嘶力竭地喊道。
季时韫现在还不能让徐怀誉出事,所以他没打算做什么冲动的事情杀了他。但听到这句话,他压抑的情绪还是产生了一点轻微的波动。他走到他面前,面无表情地一拳砸到他的颊边,力道之大让徐怀誉嘴角顿时流下一道血柱。
“沫沫怎么会保护你这种人?”
他弯腰看着他。
“哪怕是为了曾经她保护过你的事实,你也不应该这样评价她。”
季时韫不打算和他讲道理,他给他看这段视频的目的是希望他明白,手里有所谓的证据的不止他徐怀誉一个人。当然他也可以解释说那个人是徐怀信,无所谓了总之和他们兄弟俩脱不了干系。
季时韫解开他身后的绳索,将自己知道的信息毫不留情地说出来。
“你和沫沫没有血缘关系。这么多年你一面想用亲情为自己打掩护,一面又痛恨她在名义上仍然是你的姐姐,以至于她这辈子都不可能把你当作一个普通的,陌生的男人来看待。徐怀誉,你应该觉得自己幸运,她到现在对这件事仍不知情,”季时韫低头看着他,眼睛里渗出无限冷意,“否则,她对你仅剩的那一点亲情和怜悯都没有了。”
徐怀誉气得发抖,但他只失控了几秒,又马上抬起头。
“那你呢?季时韫,你要是自信她足够爱你,根本不会现在出现在我眼前。你想知道十二年前发生了什么是吗?你永远不可能从我们嘴里得到这个消息。不过你知道又能怎么样?徐雀澜从来不会因为自己的经历被谁同情就选择和谁在一起你以为我猜不到你这么做的其他目的啊,你想为她顶罪,难道没有其他理由吗?”
他低声说着,说了两个字,咯咯笑起来。
“季时韫,你以为你置身事内就可以和她长厢厮守。”
他抬起头,吐出一口血沫。
“你真是个蠢货。”
变态们果然有相似之处
变态和变态对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