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早已做好失身的准备,因为她的父母卖了她,签了死契,也得了丰厚的银两。

江岫白握住了她的手,婢女的心怦怦直跳,不敢看江岫白的脸。

她只看到江岫白的手修长又洁净,生得甚是好看,像对门那个书生的手。不像她的父亲,因为常年干粗活,双手糙的如同老树皮。

那光洁的指腹,轻轻在她掌心中央摩挲着,让她感觉十分舒适。

一个温和的声音响在她耳边:“这是劳宫穴。按摩这里,可以宁心安神,缓解疲劳。”

婢女惊讶地抬起头,对上一双清澈淡然的眼睛。

江岫白对她笑了下,露出颊边一对梨涡。婢女没有读过书,一时找不到什么话来形容此时的感觉。

大概就像她每次看到巷子里书生那种感觉,书生穿的淡青色长袍总是一尘不染,说话也很温柔,从不像巷子里别的男子,讲话那么粗鲁,对女子吆来喝去。

有一次两人在巷子里擦肩而过,书生停住脚步,还问了她的名字。她小声说出了自己名字素月。

书生当时微微一笑,夸赞她名字起的好,还吟了一句诗:“唯应有素月,相照寒溪滨。”

如此风雅的名字,自然不是她那大字不识一个的父亲想出来的。而是她出生那日,一位算命先生恰好路过她家讨水喝,看到了刚出生的她,便赠予了一个不合她身份的名字。

但素月很喜欢自己的名字。她觉得自己的名字,很像那些书香门第的小姐。但她不明白书生明明很有才华,为何却屡考不中,最后只在私塾里当了一位教书先生。

她被父亲卖掉离开家里时,书生恰好捧着书去私塾。他立于家门前,怔怔地看着素月拎着包袱从他面前经过。

素月回头,深深地看了他一眼,两人都没有说话。

两人为邻这么多年,头一次如此坦然对视。素月从书生眼睛里看到了一种难言的情绪,像是悲伤,怜悯,又像是愤怒。

她知道,这大概是她最后一次见到书生了。

此刻,江岫白温和的声音又在她耳边响起:“别害怕,你会归家。”

江岫白给她的感觉很奇怪,明明长相斯文像个读书人,与那些达官贵人家的公子一样。可是,又让她感觉那么亲和,没有丝毫高高在上的感觉。

她终于想起了书生吟的那句诗,可以形容江岫白。

唯应有素月,相照寒溪滨。

萧琬今日又吐血了。

顾川从婢女口中得知后,一颗心便沉了下来。萧琬至多还有十日了。

他站在门口,稳了稳心神,方推门而入。

萧琬正躺在床上,似乎睡着了。

婢女说顾川白日不在家的时候,萧琬大部分时间都是睡着的。

顾川刚坐到床沿,萧琬便睁开了眼,朝他展露出一抹浅浅的笑。

“睡醒了?”顾川柔声问,见萧琬想坐起来,便伸手扶她。

“早就醒了,就是懒得起。我被你养的越来越懒啦。”

见萧琬说笑如常,顾川也掩下心中的悲伤,强颜欢笑。

“你想不想听戏,今日清音阁有名角儿登台唱戏,我带你去听戏好不好?”

萧琬闻言,眸光难得亮了一下。她长到这么大,极少听戏。只有一次,是她的祖母过寿,李郅请了戏班子来府里。

她的祖母和李郅一样,也不喜欢她 。那老太婆嫌弃萧琬的母亲没有给李家传宗接代,常常挑剔磋磨萧琬的母亲。

萧琬自然也不喜欢这老太太,这老太婆不如外祖母那样和蔼可亲,还总是用冷冰冰的眼神打量着她。

所以,李老夫人过寿那日,她在心里悄悄诅咒,祈祷阎王爷赶紧把这难缠的老太婆收走,自己母亲以后好过点。

有道是,心诚则灵。大概是萧琬的祈祷过于虔诚热烈,那老太婆在那年年底,还真的故去了。

萧琬先是窃喜,后来又担惊受怕了一阵子。她唯恐老太婆到了阴间,发现是她诅咒而死的,再来找她算账。

她当时不敢告诉别人,只将心中的恐惧偷偷告诉了师父。师父当时咧着嘴笑了好一会,然后闭上眼,装神弄鬼地念叨一番。

待师父再睁开眼时,轻轻揉了下她的头,一本正经道:“师父在阴间熟人多,替你问过阎王了。那老太婆是作孽太多该死了,与你无关。”

萧琬此刻想起这件旧事,忍不住抿嘴一笑。不得不说师父那招确实管用,把她的惧怕担忧登时消除了。

顾川为萧琬梳着发髻,从铜镜中瞥见萧琬的笑容,也忍不住扬起唇。

他为萧琬梳了个男子的发髻,用金丝发带束好头发,让婢女取来一身男子的衣裳。

萧琬笑了笑,走到屏风后去换衣裳。待出来时,一袭月白锦衣,手持折扇,俨然是一个玉面俏郎君模样,直把顾川看的呆愣了下。

他想,还好萧琬是女子,不然真怕自己成断袖了。

萧琬拿折扇挑起顾川的下巴,眉眼间尽是俊雅风流。

“走吧,顾公子。”

顾川拿起桌上的帷帽,顺手戴到萧琬头上。他知道自己已经被盯上了,但那些人不敢轻举妄动。

他实在不忍看着萧琬被困在这方寸之地,默默地等待死亡。所以,他要带萧琬出去。

这厢顾川刚带着萧琬踏上马车,齐湛和齐恪也收到了消息。

齐恪惊讶地无以复加,难以置信顾川这些日子金屋藏娇的对象,竟然是一个男子!

他张着嘴半晌没有反应,脑子里把顾川做的所有事过了一遍。平日里不好女色,拒绝绝世美人,买首饰衣裳点心,似乎每一件事都对应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