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数远远看着，那客人和任青轩连比划带猜地交流，“我去上个厕所”，她拍了下谷粤的肩膀，溜下高脚凳走过去，步子有些不稳。

“日本人？”钟数突然出现在任青轩身边，用日语询问那位客人。

对方果然是日本人，要的酒和任青轩端过来的不是同一种。

“换一杯就好了，这杯我带走。”钟数轻巧地笑着，提走了对方桌上的高脚杯。

“你过来干什么？”任青轩亦步亦趋地跟在她身后，钟数头也不回地说：“给你发消息你也不回，打电话也不接，你养的花快死了也不管，你想干嘛？”

“不是让我滚吗？”任青轩拽住了她的胳膊：“前面是卫生间。”

钟数忽略了前面那句：“我正好要找个没人的地方。”

“那就这儿。”任青轩伸手推上侧面的一堵墙，居然是道暗门，里面有个隐蔽又狭窄的杂物间，堆着不少打包用的材料。

钟数在杂物间里喝了一口酒，剩下半杯随手放在一张瘸腿凳子上：“你的毕业证到了。”

“别放这儿。”任青轩吃过那张凳子的亏，连忙提起玻璃杯，不妨被钟数一只手按在肩膀上，轻易就将他压了下去，匆忙间重心一转，正坐在了那张凳子上，他伸出空闲的那只手扒着墙保持平衡，仰头看着钟数。

钟数低头看进他的眼里，嗓子忽然带上点小哑音：“我”

“我是来和你说再见的”这句话堵在钟数胸口，任凭她怎么努力都说不出。

谷粤说的对，其实用不着谷粤说她也明白，这份感情没有未来，自己只不过是一时任性，纵容身体做了荷尔蒙的奴隶罢了，不能继续错下去。然而小杂物间里太黑，面前的人眼睛太亮，钟数盯着他看久了，上次亲吻时的触感便涌现出来。

那真是一个不忍回首的吻，任青轩出现在她的接吻对象名单上，也真是格格不入。

然而钟数的大脑与身体南辕北辙，大脑还在执行贬低程序，身体已经迫不及待地俯下去，想要亲自修改覆盖上一轮回忆。

卡这里过分了啊啊啊啊啊啊啊

chapter38 安慰剂

这个吻来得意外，不仅对任青轩而言，对钟数本人也是如此。她仿佛一瞬间回到了初学游泳的年纪，穿着泳衣站在池边深呼吸，还没酝酿出足够的勇气，就被教练一把推下了水。

水面如镜面，她扑进水里，打碎一池冰蓝。皮肤同时感觉到冷和疼，她第一时间屏住了呼吸。

“放松，放松点。”她心底有个声音对自己说。

于是四肢放松，全身漂浮起来，水流托举起她，环抱着她，给她难以想象的柔软，钟数曾经以为，如果没有机会亲自到万米高空去摸一把云的话，水就是她能感觉到的柔软极限了，但现在这个选项还要增加一项。

她轻柔地印在任青轩唇上，最初的混乱已经过去，现在她要耐心地演示一遍如何接吻。两个人的唇瓣贴紧，又轻轻分离，随着脑袋偏过一个小角度，再度贴紧，酥麻的过电感传导至全身，让任青轩脚背都忍不住弓了起来。

有人在描摹他嘴唇的形状，不紧不慢，不慌不忙，温热的气息拂过他的脸，迷情药似的令人蠢蠢欲动。

钟数的后脑勺从左歪变成了右歪，按住他肩膀的手环上他的后颈，随着手指向上没入发从，一个更加柔软的东西送进了他嘴里。

舌尖相触的瞬间，任青轩忍不住往后缩了一下，对于亲吻的生疏让他没什么自信，但钟数显然是好老师，一只手掌住了后脑勺没让他瞎动，另一只手轻轻捏着他的耳朵，耳廓最外围的柔软组织被她从头捏到尾，口腔里温柔的舔舐和挑弄持续了很久，直到钟数累了，揉着他的耳垂缓缓退出来，唾液在俩人鲜红的嘴唇之间拉出短短一截银丝，而后断了。

钟数俯视着他近在咫尺的眼睛，这双漂亮的桃花眼此刻泛着水光，看她的眼神像是在注视一场海市蜃楼。

他知道自己这双眼很能勾人吗？大约知道，但是他几乎没有刻意去勾引过钟数，真要论起来，恐怕是钟数勾引他的时刻多些。

钟数吻他之前有许多话想说，那些话说出来，像倾盆大雨，像数九冰雹，此刻，她依旧有很多话想说，但内容已经完全变了样，现在堵在她心口的话是撩动衣角的微风，风里藏有茉莉花的香气。

她想说“你真傻”、“你真漂亮”、“你真可爱”、“你真好”……最后，她用大拇指指腹刮擦了一下任青轩的下嘴唇，轻声道：“我还你一个，别生气了好不好？”

屁股下的瘸腿椅子忽然一歪，任青轩手忙脚乱地撑住墙，拎着酒杯的那只手这才感觉到酸，手背上跟着溅了点酒，他低下头甩了甩手，耳朵红透了，不知道是被揉的还是热的，嘟囔道：“又不是借钱……”

“你想要我怎样？”钟数侧身去找他的眼神，微笑着道：“对不起好吗？我不该让你滚，我错啦”

任青轩及时眨了几下眼，以免待会儿眼泪不争气地涌出来。

“你今晚回家吗？”钟数的声音有时听起来也很魅惑，但任青轩还没来得及上钩，她又反应过来：“哦，不好意思，谷粤今天还在我那儿睡，你今天还是别回了，她不太能接受。”

任青轩一脸黑线，沉默两秒问：“谷粤是谁？”

“比家人更像家人的存在。”钟数打量着他的脸色，又补充说明了一句：“女生，就是刚才坐我边上那位。”

任青轩有印象，那女生身上的精英气质比钟数要浓多了，想必也是符合主流价值观的成功人士一枚，看不上自己和钟数在一起太正常不过，任青轩完全理解。

理解，但上赶着附和就显得太低姿态了，他选择对此条已读不回。

“我要回去工作了。”任青轩扶着墙站起来，腿是软的，没想到脚也是软的，一时间居然迈不出步子，钟数这一吻，把他四肢都重新驯化了。

见他站在原地看着自己，钟数还以为他是要避嫌，等自己先出去，于是欣然应允，抬手拍了拍他屁股外侧，调戏道：“给刚才那小日本调一杯白色恋人，记我账上，先走了。”

转过身迈开腿，又想起什么似的回头，眯起眼睛盯着任青轩，压着笑道：“那你后天回家吗？她后天走了。”

直接说回去也太顺坡下驴了，任青轩婉转道：“……我回去拿毕业证。”

“好啊！等你！”钟数快乐地冲他扬了扬下巴，径直出了门。

回到吧台的高脚凳上，谷粤杯里的酒已经快要见底，醉醺醺地撑着脑袋，瞧着眉飞色舞的她，笑到：“什么好事儿？”

“你还是别好奇了。”钟数端起杯子要继续喝，嘴唇才触到杯沿，方才接吻的感觉又找上门来，她赶快把酒杯放下了她要让接吻的感觉留存更久些。

“你口红呢！”谷粤忽然凑近盯着她的嘴问。

钟数啪让她吓出一后背的冷汗，生怕她问是不是和人亲嘴去了，过了两秒才镇定下来，神色自若道：“我今天没涂口红。”

“对哦，到底有什么好事儿啊？”谷粤喝多了，拉长调子懒洋洋地问。

没得到答案她总不死心，钟数干脆瞎掰一个：“吸毒去了。”

“犯法的！”谷粤眉毛吊起，立马摆正态度同她强调：“你想坐牢吗？”

“对不起。”钟数秒速滑跪，这说法确实不妥，她灵机一动，换了个解释：“只是服用了一片安慰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