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青轩长期在这种地方工作，回家了还能安安心心地啃超市里打折处理的老面馒头，可见是个内心坚定、灵魂朴实的好人。

钟数见识有限，理解不了这种夸张的矫情，这要换了其他场合，她绝对扭头就走了。

但是这会儿，她是带着人来的，就这么灰溜溜地吃个闭门羹回去？不行。

在她身侧，有可能成为她未来主管的红发女人皱了皱眉：“你不知道这里要预约吗？”

钟数掏出手机尴尬地划了划商户信息：“不太清楚，之前也没来过。”

对方虽然不爽时间被浪费，但还是保留了十分的风度，宽容到：“那算了，我们回去吧。”

“等一下贾老师。”钟数深吸一口气，解释道：“我再去问问试试。”

在对方不解的目光里，钟数一边走向门口的接待，一边给阿轩拨了个电话，这会儿他应该在店里上班，但他只是个小小的服务员，能不能说上话……是个未知数。

出乎意料的是，接待人员把手机还给钟数之后，居然还真让她们进去了，甚至还引着俩人到了一个风景绝佳的位置落座。

“稍等，马上有人来为二位点单。”

钟数轻轻吐出一口气，把手机背面朝上放在桌上，转头看着窗外，旁人或许很难从她的神色中看出异样，但她自己清楚，心跳在不知不觉间加快。

身后有脚步声传来，靠得近了，不用回头她也知道是谁。

任青轩在桌边站定，先是看了一眼钟数侧过去的半个后脑勺，再转头看着贾老师，粲然一笑道：“二位喝点什么？”

贾老师冷酷的脸庞也被他笑得化开，喜气盈盈道：“有什么推荐呢？”

钟数这时才转过头，抬起下巴看着工作中的任青轩。

他真是个天生的表演家，身上藏着不知道多少层画皮，需要扮演什么角色时便掏出来穿上，件件都天衣无缝。

如果有人和钟数一样，既见过在馨悦工作的他，又见过此刻在咖啡馆工作的他，就能体会钟数的感觉同样是服务业，在馨悦时他身上有股风尘中摇摆的脆弱，在这里变成了阳光下晒出来的文艺范儿。

“你呢？要点什么？”任青轩看着她，语气熟络。

“你们认识？”贾老师实在无法将面前两个人联系到一起，光从简历上来看，钟数人生中很难有任何一段与服务生扯上关系。

“嗯，朋友。”钟数短暂地笑了笑，四两拨千斤地解释过去。

“我跟这位美女一样吧。”钟数也少来这种过于唬人的店里消费，怕点错了要被对面那位鄙视，干脆来个+1。

“确定吗？对你来说可能会有点苦。”任青轩提醒她。

钟数：“没事，我今天想喝点苦的。”

“好的，二位稍等。”任青轩点头离开，贾老师恋恋不舍地将目光从他背后撕下来，紧接着，视线落在钟数身上，瞬间变得犀利了许多。

“谢谢你的咖啡。”

“不客气。”

“但是我还是得秉公办事，市场部的岗位……抱歉，你可能没法儿过我这一关。”

钟数抿住嘴角点了点头，挑眉道：“方便透露下原因吗？我以为我们刚才聊得还是蛮开心的。”

“你很优秀，但是我们公司在候选人范围里也有机会找到更合适的选择。”

钟数大度地笑了下：“譬如呢？我想听更具体的理由。”

“譬如有相关专业背景的候选人，就我们的筛选经验来看，半路出家和学校阶段就从事这方面的候选人在知识储备的深度和广度上还是差异挺大的。”

“了解了。”钟数舌尖顶了顶侧脸，心里没起太大波澜，毕竟是无法改变的过去，当初她也没料到学语言的下场会这么冷清。

“不过小钟同学，我们公司职能部门最近有个空缺，待遇也蛮不错的，我觉得你完全够资格，怎么样，要不要考虑下，作为这顿咖啡的回馈，我可以给你一张内推直通门票。”

“职能部门吗？”钟数只停顿了两秒，而后笑着摇头道：“还是算了。”

她没有给人镶边的打算，哪怕镶的是金玉也不行。

贾老师耸耸肩，也不再劝她，反而另起话头道：“你朋友多大了？这是他第一份工作吗？看着像刚毕业。”

钟数随机应变，笑道：“怎么？您想把他也引荐去贵司做助理？”

“那倒没有，我们公司即便是助理，学历要求也不低的，肯定不会从服务业里挑人。”贾老师的高傲又露出了小尾巴，扬着下巴指点道：“就是感觉你这位朋友长相身材都蛮出众的，混在这里当服务生未免有些埋没了他。”

钟数低头一笑，心想在这儿还算埋没，你是没见过他在馨悦给人按摩的样子：“还好吧，是金子在哪儿都会发光的。”

“话是这么说的，不过金子发光也得有光照在它身上。”贾老师眼光毒辣地指出：“这里服务员的制服都是统一的，但是里面衬衣长裤恐怕都是自己的私服，你朋友身上那件白衬衣版型太一般，套在他身上完全是扣分点，你要是有想法，我可以给你介绍个裁缝，专门做男士衬衫西裤的，价格略贵，不过品质是一流的。”

这倒是在钟数意料之外，她虽然也能看出来任青轩身上的衬衣不超过一百块，但没想过要给他换身新装，现在被刚见面的陌生人提出来，不知怎的令她有些难堪，好像买不起好衣服的不是任青轩，而是她自己一样。

事已至此，她得替任青轩把这份面子挣回来：“好啊，麻烦您给我个对方的联系方式吧。”

恰好快到任青轩生日，钟数决定将这身新衣服当作礼物送给他，唯一的问题是裁缝大人最近在外旅居，没个十天半月的回不来，等他回来，量好尺寸，画好版型再做出成品，那想必是赶不及的。

钟数和裁缝商量过后决定，她先量好尺寸挑好版型，师傅在那边做好了直接寄过来。

量体裁衣，于钟数而言这还是大姑娘上轿头一回，她左思右想，没找到合适的借口让任青轩乖乖配合，最后决定打个偷袭。

周天的晚上，吃过晚饭，赵耀替楼上大爷遛狗去了，任青轩系着围裙在厨房刷碗，钟数忽然拿着软尺闪身进来。

“别动！”她从背后叫了暂停，软尺环绕过任青轩的腰，一寸寸收紧直到紧贴衣物。

任青轩不自觉收腹挺胸，紧张道：“怎么了？”

“检查身体。”钟数一本正经地回答，量完了腰围，她吩咐：“转过来吧！”

任青轩举着两只水淋淋的手，局促地转过来面对着她，钟数将软尺一端从他背后穿过，另一只手绕到背后去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