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

“hello？”

灯没开，她嘶了一声，楼道里怪黑的，住在此地的人们也多半不是什么温柔可亲的美邻，还要往上走吗？已知任青轩住 5 楼。

算了，犹豫片刻，钟数还是决定硬着头皮往上闯吧，此时一束白光从前方平台的拐角处折射过来，伴随着急匆匆的脚步声有人来了，钟数眉头一皱，心悬到了嗓子眼。

下一秒，任青轩绕过拐角现身，他一手打着手电，一手攥着两把伞，与正要上楼的钟数狭路相逢，双方都是一愣。

钟数松了口气，心跌落回肚子里，手电的光束正洒在她身上，将她从头到脚笼罩其中，却一点儿不刺眼，她一挥手，像要扒开这束光似的：“你这手电筒该充电了。”

说着，她一步迈上两个台阶，眨眼就到了任青轩身边，接着很快超过了他。

“……这是电池的。”任青轩回过神，连忙转身跟上她的脚步。

钟数无语地瞥他一眼，说点儿什么不好，解释这个，谁关心他家用什么过时的电器？

任青轩张张嘴，看着她湿透的外衣和耳边一绺一绺的湿发，这才想起来正确的寒暄方式：“你淋雨骑车来的？”

“不然呢？”钟数没好气儿地反问。

“我以为你会打车来，还打算去小区门口接你。”

钟数卡了下壳，对啊，她为什么不打车呢？就这么几公里路，她打辆商务车也贵不到哪儿去，可她居然完全没想过要打车，难道抠门也会上瘾？真是可怕。

“呵，你知道下雨天晚高峰打车有多困难吗？”钟数嘴硬道。

“说的也是，不过这种天气你自己骑车太危险了，下次还是尽量打车吧。”

钟数的耳朵捕捉到“你自己”三个字，顿时沉默下来，任青轩不知道她并非自己来的，刚才在单元楼门口，颜笑放下她就调转车头要走，她喊住颜笑说：“雨这么大，要不要一块儿上去坐坐，等雨小点儿了再走？”

“不啦钟老板，我还要赶去上夜班呢！”

“现在？”钟数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自己可能耽误人家上班了。

“嗯。”颜笑看出她的惊讶和自责，抢在她道歉之前开口，笑眼弯弯道：“没事儿！我送你也不会把自己搞迟到的！”

“对了！”颜笑冲进雨幕之前回头冲钟数大声说：“你别和阿轩讲是我送你来的哦！我怕他跟我客气。”

说完，她一拧油门，头也不回地走了。

徒留钟数在原地发怔。

这误会好像解释不清了，但这到底算不算误会，连钟数自己也还理不清楚，她唯一能确定的是，相比起年前她劝颜笑大胆追爱的时候，现在的她，似乎讲不出那种话。

五楼到了，左右各一户，左边这家门半掩着，暖光里飘出来一缕肉香。

“这里吗？”钟数边问边上手拉开了门，鼻子告诉她就是这里，除非今晚对门也在做萝卜炖牛腩，并且是粤式口味，加了一大勺柱侯酱。

“对。”任青轩这才发现自己出来时忘了关门，霎时出了身迟到的冷汗。

钟数进门在地垫上蹭了蹭，趁这会儿功夫环视了一圈任青轩的家，可能是她心理预期不高，这里比她想象中要整洁温馨很多，阳台有绿植，餐桌铺了桌布，墙壁上的挂钟是带钟摆的，电视柜上方摆着一溜儿娃娃机里抓来的战利品，也就是沙发上东西摆放的乱了些，乍一看有收了还没叠的衣物、四五本花花绿绿的漫画和假期作业、拆开吃了半包的香蕉片、印着熊出没 logo 的蓝色大书包以及一双看起来不到 34 码的小脚。

赵耀脚勾在沙发扶手边沿，蹭一下坐起来，大惊失色道：“你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要吃饭了，你又吃零食！”任青轩痛心疾首地指责她。

“没有！”凡是来自她哥的批评，赵耀首先要下意识地反驳一番，接着才想起来据理力争：“我都等了你一个小时了，是你做饭太慢了！”

“跟我做饭有什么关系，你哪次不是偷吃零食，你那牙还要不要了？”

钟数夹在兄妹俩中间，暗自思索着：难不成是为了等我特意做那么慢？

这想法未免太自恋了，她甩甩脑袋，将自恋因子和发梢的水分子一起甩出去，在家庭战争中插话道：“抱歉啊，我打断一下，有没有干毛巾，给我一个。”

任青轩收放自如地将视线挪回到钟数身上，点头道：“我给你拿，你的湿衣服要不要脱下来烘干？”

“你家里有烘干机？”钟数讶异地睁大了眼。

“没有，用那个。”任青轩指着沙发边的小太阳，命令赵耀把已经烤干的袜子拿开。

“哦。”钟数扭头看着正在发光发热的小太阳，心想自己还是高估了他的经济条件。

“……也行。”都熟到这份儿上了，钟数也没必要在他面前装什么娇气大小姐，脱了羽绒短外套递给他。

任青轩接过外套看着她胸前一愣，钟数里面穿了件灰色的羊毛衫，雨水淌下来，浸湿了半个胸脯，“你、这、你”任青轩难得结巴了一下：“要不要洗个澡，有热水。”

钟数适时打了个喷嚏，揉揉鼻子道：“有衣服给我穿吗？”

浴室的喷头会向各个你意想不到的角度滋水，钟数洗着洗着乐了，回想起自己小时候跟爷爷奶奶一块儿住，那时候他们家的淋浴设施也是这个德性，卫生间的墙面又不幸只贴了一半的瓷砖，以至于每次洗完澡，墙面都跟被浇过水似的菜地似的，经年日久，白色涂料都被泡囊了，大块大块地脱落下来，宛如这些年被她抛在身后的童年时光。

其实她很长一段时间里都羞于回忆童年，总觉得与妹妹相比，自己的童年是阴冷潮湿，不宜示人的存在，没想到今天偶然想起，居然感到几分温馨和亲切，为什么呢？

钟数抹掉镜子上的水雾，一边吹干头发一边琢磨，大概是前些年她太着急想要往前飞，因此对来时路进行了过于夸张的丑化，而现如今，她经济独立，内心充盈，终于能做到不卑不亢、自然放松地看待过去了，长大真好。

一个小孩敲门。

钟数打开反锁的门，赵耀的脑袋挤进来，看着她着急道：“我要尿尿！”

“哦，不好意思。”钟数关了吹风机：“那我先出去。”

说完，她意识到自己身上穿的是任青轩的灰色睡衣，虽然是长袖长裤，但并不厚，她既怕冷，又怕没穿内衣在异性面前晃来晃去会造成尴尬。

“你还出去吗？”赵耀已经奔到了马桶前面，双手插在裤腰上蓄势待发，看着她不爽地问。

“我”

钟数话没说完，赵耀已经扯下裤子，一屁股坐在马桶上开始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