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加贝探过身抱住她:“妈妈,我好贪心啊。”

错了,全都错了。

说什么做朋友,粉饰太平而已。一看到他身边出现一个不认识的女生,她就警铃大作,哪里还甘心只做朋友?

而那厢的张弛原本是来给舅舅过生日,一行人吃完饭正要回去,就遇上这样意外的插曲。贺加贝抱着手退到一边的身影在眼前挥之不去,他直觉她好像生气了。

送叶漫新回去后,原本没打算多待,却被妹妹拖着留下,她最近开始学跆拳道,每次去,说是要表演给他看,其实是把他当人肉沙包。她拳拳生风,他步步后退,最后不得不投降。

妹妹趁机提出要求:“等我放假的时候,你让瞳瞳来陪我玩!”

张弛随口应道:“我回去和它商量一下。”

但她已经是大小孩了,没那么好糊弄:“瞳瞳又听不懂,你直接把它带过来嘛。”

张弛故意不答应,妹妹便耍赖,死死抱着他不肯松手。

叶漫新经过,在她屁股上轻轻拍了一下:“哥哥还有事,改天再陪你玩。”

她这才松开,抓起他的手强行拉勾:“我不管,反正你答应了!”

张弛哭笑不得,叶漫新正巧搬出个小纸箱:“我前几天整理你外公的东西,发现了这些,应该是你的吧?”

他接过来:“是什么?”

妹妹抢答道:“我知道!都是你画画的本子。”

叶漫新作势皱眉:“你偷偷看哥哥东西了?”

“才没有!我就看了一眼!”

“没关系。”张弛摸摸她的头,又翻了翻,全是以前的速写本,合上箱子正要走,却被叶漫新叫住。

她犹豫了一下还是问道:“下午那会儿是桐桐吧?你们又遇到了?”这几年走动虽然频繁了些,但他总是很少说自己的事,每次来像报备似的,也就更别指望他会主动告诉她这样的事了。

张弛还没开口,妹妹倒先好奇地打听:“妈妈,那是谁呀?为什么也叫瞳瞳?”

叶漫新示意她问张弛。

他这才嗯了一声,简单解释:“工作上遇到的。”

“那你们……”只说了这几个字,张弛就回避般打开纸箱,叶漫新心下了然,他们还不是能轻松坦诚地谈心事的母子。她苦笑道:“好了好了,我不问了,你的事情,你自己考虑清楚。”

张弛点点头。

叶漫新不忘嘱咐:“好好想,别再像以前一样冲动了!”

回去时,终于只剩一个人,贺加贝那会儿的样子又出现在脑海里,她的眼神只在他脸上停留了一瞬,当他看向她、想和她说话时,她却面无表情地移开视线。难道前几天他们一起看场地、一起吃饭、他送她回家,全都是想象出来的吗?他还为这样安全的距离感到庆幸和满足,她转瞬就打破了他的幻想。

张弛还在地铁上时就给她发微信:你下周哪天有空?

直到回了家,才收到回复。

贺加贝说:都没空。

他看完,把手机随手一扔,差点砸到瞳瞳,它叫了几声,抱怨似的,而后挪了个地方躺下。

张弛捡回手机继续问:我是说看场地的事。

她回:你自己去吧,我以后都不去了。

张弛肯定,她确实生气了,可她在生什么气?如此忽冷忽热、忽远忽近,他的心也跟着忽上忽下、忽喜忽悲。他没再回复。把关系走向的决定权交到别人手上,提心吊胆也无处发泄,这是常态,也算他活该。

他埋头工作了好一会儿,心里的烦躁始终难以抑制,房间里异常安静,连瞳瞳的动静也听不见,回头一看,它早钻进了带回来的纸箱里。

张弛把它抱出来,又把那些速写本全掏出来,随手翻开一本,净是些人物的轮廓。他于是坐到工作台前,抓起笔,刷刷几下补上五官,所有的轮廓全变成同一个人。他觉得是巧合,又画了几个,下笔时还刻意提醒自己要不一样,结果最后还是她,好像那些轮廓只有配上她的五官才和谐似的。

他这才记起来,那些轮廓原本就是她。

一些久远的记忆浮现出来,他偷拍了好几张她的照片,怕被发现又全都删掉,晚上放学回来,在速写本上凭记忆涂抹几笔,却在画五官时犹豫了,觉得只要画下来就会被人发现。他那时小心翼翼地隐藏着自己的心思,心里认定肯定不可能有回应,所以一旦暴露,将会是件多么丢脸的事。

张弛听着瞳瞳的爪子抓着纸板的声音,看着它钻进钻出,玩得不亦乐乎,他忽然想出门,原本只是打算散个步,漫无目的地走着,最后竟到了贺加贝楼下,索性给她打电话。

等了好久,她才接通。

两人较着劲似的,都不说话,她干脆挂了。他又打过去,还是被挂断。

他直接给她发微信:那我打给孟元正了。

贺加贝果然很快就打回来。

张弛说:“我又找到几个新的场地。”

她很坚定:“我说了不去看。”

“为什么?”

“我没空。”

“电话里说不清楚。”

“也没什么可说的。”

张弛停了会儿,数着楼层,看到她所在的那一层亮着灯:“你下来,我就在楼下。”

那头有小声的惊讶,过了会儿,窗口出现一个人影,停留片刻就离开了。贺加贝说:“你回去吧,很晚了,我也要睡了。”

他忽然强硬起来:“你不下来,我就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