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加贝拍拍他的背:“不来了,不过你可以给我打电话,只要我没有工作,就可以去找你玩。”
“真的吗?”
她竖起手指保证:“我说话算数!”
东东害羞地依偎过来:“那我们就是好朋友了。”
“当然!”
他开心地拍着手跳了几下,又把她拉到角落里:“我告诉你一个秘密。”
“什么秘密?”
“你猜我爸爸去哪里了?”
贺加贝心里一惊,不敢说话,只摇头看他。东东周岁时,他爸爸赶回来给他过生日,疲劳驾驶冲进路边的河道里,第二天早上才被人发现。采访晓菁时,她曾说过,并不打算瞒着东东,但他还只是个小孩子,对死亡只有一个模糊的概念。
东东急急地拽着她的衣角要她蹲下,神秘地凑到她耳边:“晓菁说爸爸去给我买礼物了,但是我知道她是骗我的,我爸爸死了,你知道死了是什么意思吗?”
“……不知道。”
“就是他再也不会回来了,所以我也不知道他到底要给我买什么礼物。”
天真的口吻说出残酷的事实,实在令人揪心。贺加贝不知道该说什么,只好抱抱他。
东东趴在她肩上,继续说:“不过没关系,我可以等他,我还给他准备了礼物。”
“是什么?”
“我给他画了画,还要放到一个很多人都能看到的地方。”他还很夸张地画了一个圆,“一个很大很大的地方,所有人都能看到。”
贺加贝鼓掌笑道:“好厉害啊,是什么地方?”
“叫……”他挠挠头,“我也忘了叫什么。你等一下!”说着人就跑了。
贺加贝无聊地翻了翻他的绘画本,没一会儿,就见他拖来一个帮手,还催促道:“你快跟桐桐说是什么地方。”
不用想,那人就是张弛。
在他走过来之前,贺加贝已经稳住了心神。她设想了几种可能的情形,最后决定,聊工作好了,反正这是他们擅长的,也是自在的,实在不行就说自己有事要走。
张弛向她解释:“是画展,我打算帮他们办个小画展,当作纪念。”
“很有意义啊。”她大方地笑着,随口道,“有需要帮忙的地方可以说。”
他却摇头:“不用了,我也不想麻烦你。”又补充道,“我的意思是,你的工作也挺忙的,这事反正也不急,可以慢慢来。”
“不麻烦啊,你帮我,我帮你,礼尚往来嘛。”
两人不由得又都想起上次的对话,已经分不清这是客气,还是真心话。你麻烦我,我麻烦你,你不想麻烦我,我也不想麻烦你,像一团乱麻,亟需一把锋利的剪刀。
张弛摸摸东东的头:“你先去找晓菁,我和桐桐说点事。”
听到自己的名字,贺加贝一怔,预设的情形里并没有这一种,她紧急判断着他的意思,而他接下来的话更让她措手不及。
张弛看着她:“我们聊一聊吧。”
其实张弛挺好的,付出了,被分手了现在也是他主动跟桐桐说要谈谈
终于要长嘴了嘛 ??
34 你打算怎么介绍我
他直接得令人意外,贺加贝还以为先沉不住气的那个人会是自己。且不说他不是这样的性格,就说他们重逢,不过才见了三四面,说过的话加起来也没几句,眼下已经是重温旧事的合适时机了吗?
她不禁往后倚着桌子,双手反撑在桌面上:“聊什么?”
张弛开门见山:“这几年,你过得怎么样?”
贺加贝凝神看着他,好像他其实在问,你和我分手,抛开我这个不稳定因素后,生活走上正轨了吗?现在是你想象中的样子吗?你后悔过吗?可是怎么回答呢,生活总是时好时坏,旧的烦恼走了,新的烦恼又来了,像胡乱飞舞的线条,没有哪一刻能清楚地看到确定的未来,有的只是不可预测又无法避开的变化。
喉头堵得慌,她没法开口说话。
张弛反倒坐下,微微笑地看着她,不慌不张地等她回答。
她于是强撑着笑道:“我很好。”
他嗯了一声,仍旧看着她。那样子很像从前遇到什么好玩的事,她总是一边手舞足蹈地比划,一边兴奋地和他分享,而他就坐在地毯上,仰着头傻傻看她。她故意停下,蹲在他面前,他本能地扶着她,继续出着神。她便大喝一声吓醒他,逼他交代在想什么。他说不上来,脸却红了。她为他的不专注而生气,但一看到他那副样子,又觉得十分可爱。
熟悉的感觉如此强烈,贺加贝心里顿时升腾起一股倾诉的念头,她站直,双手互相用力掐着,竭力让脑袋清醒点。又来回走了几步,最后在他面前站定:“我一直当记者,去年从报社离职了,现在在一家杂志社。这几年和孟元正、还有舒琰住一起。”
他很专注,边听边点头。
她于是没什么底气地问:“你呢?你还好吗?”
“挺好的。”
张弛只用几个字就打发了她,并且他随后站起身,像从她记忆的画面里踏出来,因此围绕在他周围的朦胧氛围瞬间消失了,贺加贝看清他的神色平淡如水。他的语气也没什么情绪:“我们早该这样聊一聊的,就不会每次见面都很尴尬了。上次回去之后,我想了很久,还去问戴老师该怎么办。”
她惊诧地问:“戴老师也知道吗?”
“以前和她聊天的时候,我提起过有个女朋友,不过她也是最近才知道那个人是你。”他笑了下,“但这不重要了。”
“什么意思?”贺加贝有种预感,他的“聊聊”,和她想的,似乎不太一样。
张弛低头看了眼:“以前的事,谁也不能当没发生过,但过去了就是过去了。现在你过得很好,我也不错,你放心,我不会把那些陈年往事翻出来给你添麻烦的,毕竟我自己也怕麻烦。”
她直愣愣地看着他:“我没有觉得麻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