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好。”他的声音颤抖着,“你又是已经想好了才告诉我,我这次不可能答应的。”
她竟然还安慰他:“没关系的,过段时间就好了,慢慢就习惯了。”此刻固然心痛,但时间一长,自然就淡忘了。她说给他听,也像是在提醒自己。
但张弛不想听这些,他恳求她:“回来好吗?我们当面说。这种事怎么能在电话里说呢?”
那两个字始终没法说出口,虽然他们都知道是什么。但只要不说,似乎就可以当作没有发生。
贺加贝不答应,反而还叮嘱他:“你以后……以后要按时吃饭,不要老是熬夜,也不要因为难过就去喝酒或者抽烟,更不要……”
她断断续续地说着,明明知道他不沾烟酒,除了熬夜,几乎没有不良的生活习惯,但还是一件件列出来,心里觉得只要自己说了,他就一定会答应。他肯定会为此难过的,但她希望他只是短暂地难过几天,然后便开始新的生活。他说不定还会生自己的气,不过生气也好,生气就不会难过了。可是一想到他可能会恨自己、或者把自己忘了,她就再没力气说出任何一个字。
她听到张弛也断断续续地说着:“我不行,你要监督我,我一个人做不到的。”
“桐桐……”
“好好,我答应你,我保证不去找你,但你告诉我去哪里了好不好?”
她一直不出声,他就一直叫她的名字,每一声都把她的心一点点往回扯。她几乎能想象出他现在的神情,反悔的话已经冲到嘴边。
不能、绝不能再想了!
贺加贝咬牙挂断电话。
盛夏将至,窗外烈日灼人,浓荫匝地,出租车里冷气打得很低,她贴着车门抱紧自己。蝉鸣四起,像为这场注定失败的恋爱唱一曲挽歌。
前一天晚上,她在租房小组刷到一个帖子,发帖人急于找个室友分摊房租,而她急于从张弛的世界里消失,此刻拖着行李箱直接来看房。
怕人看出糟糕的脸色,因此把帽檐压得很低。
那人细致地介绍:“……房间大体就是这样,因为你要跟我 share 一张床,所以房租平摊。”
贺加贝一直低着头,并没有听。手机震得快没电了,尽管拉黑了他所有的联系方式,但他还是有办法一刻不停地打来电话。
“……当然如果你想要睡床,我也可以打地铺,但那样的话,你就要多负担一些房租,这样可以吗?”
最后一丝电量被耗尽,屏幕暗下来的那一刻,贺加贝终于忍不住放声大哭。
对方吓了一跳,忙递给她纸巾:“你怎么了?别哭啊。”
她哽咽着问:“我能不能今天就住进来?”
那人凑上前看她一眼,然后又看一眼,迟疑地叫她:“桐桐?”
在某些瞬间真的狠狠共情到了桐桐,作者的文笔和人物塑造真的很细腻也真实。长大的困境,无法面对的现实,和爱人的消耗,也许当下放弃一切对桐桐来说是最好的,但是希望她会慢慢长大慢慢自愈,成为最好的大人模样。从我的视角来看,也很心疼男主,这样的分开对他来说是很大的打击。希望跟着作者大大的文字见证平行时空里他们的人生吧,也有给到我生活的力量。
是不是要回到现实啦,真的太苦啦
27 他成为一种习惯
生活和她开了个玩笑,要找室友的人是舒琰。
贺加贝看着她熟悉又陌生的面孔,不知道该笑,还是该继续哭。舒琰也捏着纸巾沉默着,想不到该安慰,还是该说别的什么。
她们很久没见,也没联系过了,彼此都变了模样,少女时期的情谊轻若浮尘,不足以一见面,就抵消时间的隔阂。
贺加贝止住眼泪,强笑了下要走:“不好意思,我不知道是你。”
舒琰这才动了,按着她坐下:“你这个样子要去哪里?”
她垂着头说不出话。
舒琰便把她的行李箱拿进来,用轻松的语气说:“你睡里面,我睡外面,还像以前一样?”
贺加贝就这样住下了。
原本打算只住一晚就去找新房子,但人在悲伤的河流中随波逐流时,只要遇到根浮木,就会贪恋着不愿松手。她不想一个人待着,否则满脑子都是张弛,她肯定会忍不住回去找他的。
从不再见面、也不再接他的电话和视频开始,到一点点清除有关于他的痕迹,删聊天记录、删微信、注销微博以及所有他知道的账号,从最初的崩溃,到后来的毫不犹豫,贺加贝惊讶于自己竟然可以这样冷酷无情。
但她必须这么做,够决绝才没有退路,也不会给他和自己留下任何念想。
然而有形的痕迹可以抹去,无形的记忆却始终留存,还时不时在眼前闪现。比如乘地铁时,她学着他默默观察,暗自猜测哪个乘客会先下车。她拍下各种时间的天空的照片,深深浅浅的蓝、轻轻盈盈的粉、辉煌耀眼的金或红……她脱口而出:“真的像你说的,每时每刻都不一样!”然而没人回答她。
贺加贝还是无法彻底冷酷,她亲手把张弛推开,但他成为一种习惯,代替他本人永远陪在她身边。她默默允许这些习惯在生活里扎根。
从夏天到冬天,一想到他,心痛的感觉就像海边的浪潮,反反复复挣扎着扑向岸边,直到时间令她平静,最后接受事实。到现在,只会偶尔梦到他,贺加贝怕吵到舒琰,醒来后躲到卫生间里哭。
晚上越来越冷,她带着满身寒气钻回被窝,躺下后,舒琰总是把被子往她身上堆。贺加贝往她身边靠,她安慰地拍拍她。像以前上学的时候,两人睡一张床,她睡相很差,舒琰一边吐槽她,一边还操心地怕她着凉。
她其实一直都知道,也知道自己不想说,所以从来没问过。贺加贝很庆幸这个时候遇到她,她感觉她们之间那种熟悉的依赖和信任,正一点点被找回来。
但两个人住一间,确实有点挤,连椅子都摆不下,后来东西越来越多,干脆把桌子都搬到公共区域了,只留了张折叠的小方桌。吃饭的时候,一个人坐床上,一个人坐地上,一个人弯着腰,一个人端着碗。
舒琰开玩笑:“难怪你瘦了,这么坐着,胃都叠在一起了,哪有地方放吃的。”
贺加贝指着窗外:“等我们涨工资了,就搬到对面去,豪华大平层,想怎么坐就怎么坐。”
其实方敏和贺峰提过好几次搬家,都被她拒绝了,因为她微薄的工资只负担得起这样的。
贺峰说:“你的工资自己零花,房租我们给你出。”
她还是拒绝:“我现在可以自给自足了,不要你们出钱。”
他们于是变着花样给她发红包,周末要改善伙食,写完稿子得庆祝,换季该买新衣服……贺加贝说着不要,一次也没拒收过。
相比之下,舒琰的父母好像从来不给她发红包,贺加贝原以为是每个家庭相处的方式不同,但有次听到她和父母通话,里面传来“怎么才攒了这么点、不要乱花、外卖不实惠”之类的提醒,她很不耐烦地听着。
贺加贝一怔,这好像是她第一次看到舒琰这样的表情。舒琰察觉到她的视线也一怔,压低声音匆匆说了几句就挂断了。再后来,她和家里打电话时,总是去外面的客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