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专注地听着,眉头渐渐皱起来,片刻后就摘下还给他:“你骗我,什么都没有。”

“有啊。”张弛塞回耳机。她戴着帽子,又有头发和手捂着,才这么一会儿就捂热了,他浑身一激灵。

贺加贝茫然:“那我怎么没听到?”

张弛抿嘴一笑,拔腿就跑,贺加贝这才反应过来被逗了,立马跟上去追,可他跑得太快了,两人之间很快拉开距离。她只好站住,对着他的背影大喊:“张弛!”

张弛停下,回头一看,贺加贝站在巷口拐角处,她穿着厚厚的羽绒服,又戴着帽子,帽子上围着一圈松软细长的毛,她在跑动后喘着气,帽子上的毛也喘息似的晃动着。灯光从她头顶流淌下来,整个人像发着光。而那些光,应该是一种毛茸茸的触感,张弛光这么想着,就觉得暖和起来。

“你到底在听什么?”贺加贝的声音穿过凛冽的冷气传到耳中,像咬了一口脆苹果。

他想象她说这话时的模样,她会微微歪着脑袋,也会看着他,眼睛里盈动着好奇,她还会笑,于是张弛也笑起来,插在口袋的手按下手机侧边键,耳机里立刻响起轻快的节奏,一个男声慵懒地哼唱着:"Smiling down on,smiling down on m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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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8 这才叫动手动脚

张扬后来又来了几次,贺加贝完全无视,他渐渐就知难而退了。

紧接着便是考试、放假,叶漫新来接张弛,顺便参加家长会,她因为平时不常到学校来,所以专门找周立军聊了会儿。

张弛靠着墙站在门口等,贺加贝和舒琰经过时惊叹道:“你妈妈好漂亮!”

孟元正紧跟着挤眉弄眼:“找老师喽,回家要挨揍喽!”

张弛用嘴型无声地说“无聊”。

贺加贝立马虚张声势地吓唬他:“对同学不友好,我马上就去告诉你妈妈!”结果叶漫新出来,她第一个跑了。

“是你的同学吗?”

“嗯。”张弛收起笑站直。

他刚刚倚着墙,书包上蹭了一道灰,叶漫新一边拍一边说道:“你们老师说,让你早点确定走普通高考还是美术生,你怎么想?”

“还没想好。”

“妈妈觉得美术生蛮好的,你基础不错,自己又喜欢,到时候不会太辛苦。”

这和张弛自己的想法不谋而合,他点着头,叶漫新又加了句:“不要听你爸爸说什么他给你安排,指望他没用。”

不要听他的、他都是错的、只有我才是对的、你应该听我的……不只是叶漫新,张成也常这么说,好像他们俩一定要分出个对错才行。

其实明明可以不加这句的,他早就长大了,能够自己做判断,但明明可以的潜台词是不可以。张弛过久了清静的日子,还以为所有的日子都是这样,结果一句话就把他拉回现实世界。

叶漫新见他一直没说话,出神地看着楼下,她也往下看了几眼,刚刚那几个同学正嘻嘻闹闹地往外走,再看眼身边总是很安静的张弛,一下子想不起来他从什么时候开始变成这样的。她擦擦手上的灰:“先走吧,回家再想。”

没走几步,张弛冷不丁地说:“今天没有下雪。”

“你不是最讨厌下雪?”叶漫新提醒他,“小时候在楼下玩,被人家往脖子里塞了好几团雪,回家哭着要我给你报仇,你都忘啦?”

他终于因这段黑历史露出点孩子气:“那么久之前的事就不要再提了。”

叶漫新笑了下,想揉揉他的头,像以前那样,不料他下意识地往后一让,她的手滞住,两人都一愣。

张弛尴尬地解释:“我……同学都在呢。”

叶漫新心里一空,面前仿佛有道无形的隔阂,但她的手还是落下,拨了拨他额前的头发,干笑道:“今天早上梳头了吗?这么长了,回去记得剪一下。”

寒假放得晚,没几天就是除夕。叶漫新早早提醒张弛,今年按理轮到去张成那儿过年。

张弛也不知道这个理从何而来。他读小学时,父母在漫长的争吵后终于离婚,他被判给爸爸,却跟着妈妈生活,到了寒暑假或春节,两边轮流过。至于为何这样,恐怕连当事双方都说不清楚,但他们一直遵守这个约定,具体表现在要求张弛严格履约,他于是像个皮球,在每年固定的时间里,规律地从这里滚到那里,再从那里滚到这里。

今年他没来由地叛逆,想随心所欲地过个年,因此一放假就去了外公家。除夕下午,叶漫新过来,一眼就看到他。

“你怎么还在这里!”是张弛预料之中的惊讶。

舅舅从厨房出来:“姐你回来啦,小弛今年和我们一起过年啊。”

“胡闹!”叶漫新隐隐不悦,转头问张弛,“你忘了今年要去你爸爸那儿吗?”

张弛当然没忘,纯粹是不想服从父母之间的约定,明明该是因为想去所以才去,而不是轮到了所以必须去。他直白地说:“我不想去。”

外公也帮他说话:“孩子不想去就不去,非要他去干什么。”

“爸,你不要跟着瞎掺和,该去哪里过年就去哪里,不然又要说是我不肯他去。”叶漫新推推张弛,“听话,赶紧起来穿衣服,别让妈妈为难。”说着就去找他的外套和围巾。

张弛坐着没动,忽然觉得头疼。别让我为难,这句话如同一道紧箍咒,言外之意是你这样叛逆又任性,会给我带来很多麻烦,你该做个听话的小孩。

家里其他大人也纷纷来劝叶漫新,大家说着说着声音就大了起来,温馨的、团圆的、一团和气的除夕夜,眼看就要毁于嘈杂的争论。

张弛更头疼了,一时兴起的叛逆还是失败了。他不想破坏大家的心情,于是默不作声地穿好外套换好鞋,开门时终于有人注意到他,争吵一下子停了。

叶漫新叫住他,嘱咐道:“别空手去,我给你钱,你看着买点什么。”

张弛失声似的,只会点头。

她又安抚似的拨了拨他额前的头发:“还说要剪头发呢,我不提醒你又忘了。”

张弛去超市转了一圈,跟风买了箱车厘子,店员用彩色的细丝带绑好,说提着方便送人又好看,结果那丝带像嵌进手指一样,勒出两道深深的印痕,他仿佛提着沉重的心事走了一路。

张成早在门口等着,一见了他,高兴地大笑:“来啦!怎么这么晚?是不是你妈不让你来?我就知道她”还没说完,看到张弛手里的东西,隐隐也有些不悦,“这是你家,又不是来做客,怎么还带东西来呢?”

张弛不知该如何解释,张成粗暴地接过东西,迫不及待地要引他进去。他的手指被包装丝带的边缘割了一下,只好用另一只手握住,掌心轻轻揉了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