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娘面露复杂之色,看了那小院一眼,牵着睿哥儿离开了这里。

“我?只是那么说说,这是娇客养病之地,若对方把病气过给你,可怎么办?”

“不?是姨娘说,娇客是受伤了才在此养伤,生病和养伤是不?一样的。”

“姨娘这么说,也是怕你冒然跑来,被?你爹看见了会生气……”

“我?来找爹是问学问,爹为何会生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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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那孩子走了,素云走过来道:“姑娘,看这孩子好像挺可怜的,颜大人?平时不?管他的吗?”

“男人?忙着建功立业,忙着光宗耀祖,哪有时间管孩子,多是丢给下人?或者乳母管着的。”

倒是那个韩娘,有点?让人?意味深长,没事跟孩子说她做什么?

“总之,别?人?的事少管,我?们只是过客,在此养伤而?已,主人?家的家事就?不?要多管了。”

半夜,睡梦中的颜青棠突然察觉到了一股异常。

也是她白天睡夜里睡,睡得太多,以至于觉轻。

“谁?”她瞪着黑暗道。

“是我?。”

景从黑暗中走了出来。

借着窗外透进?来的月色,依稀能看见人?影。

颜青棠松了口气,扬起笑道:“你回来了?”

面具后,他的目光胶着在她脸上,近乎贪婪地一点?点?打量她,想看看她与之前?有什么不?同。

“你怎么了?怎么不?说话?”

“没什么。”

景走到床前?来。

见她挪着似乎想坐起来,又一直坐不?起来,便过去扶起她,又拿了个软枕放在她身后。

“你这趟出海,有什么所见所闻,可有感触?”

景看着她道:“很壮观,虽然简陋,但已具规模,上面有很多洋人?,他们自称来自大西洋,那些?走私的海商们则称他们为佛郎机人?,但实际上他们并?不?是一个国家,而?是许多小国之民一起组成的商队。”

颜青棠点?头?,示意他继续说。

“那些?洋商在岛上建了可以住人?的屋子,还组成了巡逻队,归他们所说的巡查厅管,岛上还有税厅和交易所。交易所就?是负责交易货物的地方,有点?类似牙行,至于税厅,则和交易所开在一起,但凡在岛上出进?货物,都必须给税厅交税。”

若只听前?面的话,颜青棠还没觉得有什么,可听到‘税’这个字。

要知?道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在大梁只有朝廷有权利向百姓征收税赋,一些?番邦来的洋商,你来交易货物也就?罢,凭什么在此收税?

“那里离大梁海岸远吗?”

景知?道她听出了重?点?,道:“远倒是不?远,出海后,半日就?可到。那座岛也不?光只有洋商,还有许多附近沿海小国的商人?。他们从这里买到货物,再运往文莱、暹罗、吕宋、爪哇、倭国和满刺加等地,或是售卖,或是换成大梁需要的货物,再运回这座岛……”

说着,他顿了顿,“此时我?空口说,你大概也不?清楚具体,改日我?拿一张海图来给你看。”

“这些?我?知?不?知?道无所谓,你和钦差大人?知?道就?行了。”

这些?地方离颜青棠太远了,她根本?够不?着,但通过景的言语,她能感受出‘洋商在大梁近海滨收税’此举,必然触动了钦差和太子的心弦,他们之后肯定会有大动作,但这件事就?不?是她能管的了。

她哪里知?道,纪景行这趟出海,确实有很多感悟,也有很多想法,这些?想法正待实施。

其实他是很忙的,旧事未毕,又添无数新事,本?是兴致勃勃,哪知?回来后面对的却是人?去楼空,伊人?不?见的场景,于是便被?怒火冲昏了头?,幸亏有暗锋提醒他,他才恢复理智。

“对了,颜瀚海跟我?说……”

她把颜瀚海所说的事,跟他说了一遍。

纪景行想,周党一系的人?也不?是不?能用,毕竟他们要做的事,与他的一些?想法殊途同归,便道:“你可以把那些?账册交给他们,太子殿下那已经着手准备处理这件事了。”

颜青棠倒也没诧异,说:“那行,我?明日就?给他。”

室中安静下来。

“对了,你怎么知?道我?在这?”

“我?问了钦差的人?,我?虽离开了,但钦差那另派了一队人?保护你。那日,你当街被?人?袭杀,他们从中拦下了一队人?马,见是颜瀚海将你救起,就?没有阻拦。听说你受伤很严重??”

原来钦差并?不?是没留人?保护她。

“没什么,就?是些?磕碰的伤,养几?天就?好了。”她浑不?在意道。

“那你的手上怎么裹着布?”

之前?他去扶她,他一碰她,她便吸气闪躲,手也不?让他碰。若非他当时就?看见她手上的白布,定要气死。

说话间,他吹燃了火折子,点?燃了床头?的烛台。

橘黄色的火光下,他的脸和她的脸都落入彼此眼底。

颜青棠眼神闪躲,没去看那张面具,自然没看到景眼中一闪而?过的心疼和怒焰。而?景,之前?借着昏暗去看,还不?觉得有什么,此时有了光,他才发现她的狼狈。

人?瘦了许多,下巴都尖了,脸色一点?血色都没,嘴唇白得像纸。再看她的手,手上包着厚厚的白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