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河岸上的鱼
七点三十分的地铁站，刘山把棉服领子竖到下巴，公文包紧贴胸口，里面西装上的咖啡渍早就洗不掉，但必须穿着因为今天是他被"优化"的第六天，而这一切他还不想被家人知道，刚刚拿到 N+1 时的喜悦，早就被茫然无措泼灭掉了。
"这破馒头倒是经放。"他掰下块硬如石子的馒头挂在鱼钩上，河面倒映着他乱糟糟的胡茬。连续五天空军，别说一条鱼了，连泥鳅都懒得咬他的饵。北风卷着腥味钻进棉服里，他忽然想起上游有家挂着红灯笼的早餐铺，那里的豆腐脑在饿着肚子的刘山看来就是最诱人的食物。
沿着河岸没走几步，淤泥里半截银光让他瞳孔骤缩，是条翻着肚的鱼，鱼线却诡异地延伸进芦苇荡里。当他走过去扯动鱼线时，浑浊的河水突然翻起团诡异的黑发。 "喂！110 吗？北河村外的河岸上..."刘山握着手机的手在抖，尸体随波浪起伏的姿势在他的的脑海里不停的放大。 南城分局刑侦支队的支队长廖军，前一晚上刚刚拔了牙，现在半边脸还肿着，本来就一夜没睡好，这刚刚到了会议室的沙发上躺下，就被一个电话叫了出来。 河岸上已经围满了看热闹的村民，漂在河里的尸体已经被拖上了岸，是具女尸，年龄约莫在二十来岁左右，刑侦队员正在对周围环境拍照做着记录。 刘山尽力的配合警方做着笔录，他的额头上已经冒了汗，豆腐脑自然是没得吃了，但他也不再觉得冷了。 “刘山是吧？这一大早就来钓鱼啊？”廖军一边捂着还肿着的腮帮子，一边对刘山问着话。 自从刘山报警到到现在也就过去十分钟，原本一整天看不到半个人影的河岸上，也不知道从哪儿就突然冒出来了里三层外三层的的人，更是如同蛤蟆吵坑似的议论纷纷的。 “这荒郊野岭的连个摄像头都没有，我看这就是贼喊捉贼，说不准啊就是这小伙子干的！” “我看也是，哪有穿着西服来这儿钓鱼的，再说了，这河里要是有鱼我能不知道？” 刘山听着周围的议论早已是汗流浃背，他自己也知道自己这一身打扮有点古怪，赶紧把自己的情况与眼前的刑侦支队长廖军说了。 “例行公事，你还得跟我们回趟局里。”廖军脸上毫无表情，看着取证差不多的现场，指了指自己的车。 刘山心里叹了口气，看来一时半会事情是完不了了，跟着就上了车。 南城分局的接待室里，廖军带着自己的徒弟孙杰坐到了刘山的对面，孙杰把笔记本电脑打的啪啪响，快速的记着刘山的笔录。 “我们跟你的原单位联系了，证明你的离职证明没有问题，你连续五天从同一个地铁站下车，地铁站的监控也都有记录。”廖军喝了口水，继续说道：“目前来说我也确实比较相信你说的话，但是死者的身份还没有确认，我们也还需要你的配合，所以你最近还不能离开本市，有事我们会再给你打电话的。” 廖军看了看孙杰的记录，没有什么遗漏，示意刘山可以走了。 刘山悬着的心终于放下了，一个上午他还没有吃一口东西，早已是饥肠辘辘，赶紧走出了南城分局，打算找个地方吃口饭。 孙杰一边整理着电脑上记录的东西，一边不抬头的说道：“师傅，我看这哥们不像有问题。” “本地人，一直有正当工作，家庭环境和睦。所以就没问题了？”廖军瞥了一眼自己徒弟。 “这也是基于合理的分析，师傅你敢说不是因为这些让他走的？”孙杰转过了头看着廖军。 “就不能是情杀？”廖军看着手里死亡现场的图片。 死者女，年龄应该在 24 岁到 28 岁之间，在尚未完成尸检的情况下，尸体上没有明显的伤痕，廖军猜测死亡时间应该在昨天夜里到今天凌晨这段时间。而廖军之所以认为刘山与死者无关，一是因为初步调查刘山没有女朋友，另外一点是因为刘山在从昨晚到今天凌晨这段时间里，有非常完善的不在场证明，这小子简直就是个宅男，下班就回家，他家小区的监控录像，早就被查过了。 “师傅，这哥们有点意思啊！”孙杰看着电脑屏幕笑着说道：“他参加过前年市局为了法治宣传举办的侦查比赛，还拿了个二等奖！那比赛报名的可都是警校的高材生，他一个野路子能拿个二等奖，可是不容易了！” 廖军听着孙杰咋咋呼呼，也凑到了电脑前面，他没太关注过这种民间的比赛，总觉得跟过家家似的，可这一看，竟然发现有几个他带过的表现不错的新侦查队员在毕业前的那场比赛里也才得了三、四等奖，像孙杰这种半吊子甚至连奖都没拿到。 “师傅你看这儿。”孙杰用手指着电脑屏幕，“这哥们还上过三年武校呢。” “我去！你看这！他还应聘过辅警？！怎么没聘上呢？” “师傅，咱不缺人手吗？您跟局长说说，让刘山来咱分局当个特勤吧？” “怎么着？咱局里的人事你也要管管啊？！”廖军瞪了一眼自己这不争气的徒弟：“赶紧把笔录整理整理，我看你一天也没个正经事！” 孙杰看着转身出了接待室的廖军，嘴里小声嘀咕着：“吃枪药了？” 廖军推门就进了位于楼上的副局长办公室，吓了樊局一跳。 “说几回了！敲门，敲门的！” “呦呵！樊局，藏什么好东西呢？”廖军看着局长抱着的一大桶茶叶，伸手就给拿了过来。 “老战友给拿的武夷山大红袍，就半斤，你小子少惦记着！”樊局嘴上说着，可早已默许了廖军给自己沏了杯茶。 “味道不错！” “有事说事，没事滚蛋！” 廖军又抿了一口茶水，盯着樊局笑嘻嘻的说道：：“去年举办过一个民间的侦查比赛，决赛您当的评委。” 樊局略带疑惑的点了点头：“这种事你不是一向不关注吗？觉得小儿科没啥用。” “那年有个系统外的人拿了个二等奖，叫刘山，您还有印象吗？” “印象有，但是名字不记得了。怎么？跟河边那个溺亡案子有关系啊？”樊局也喝了口茶。 “嗯，报警的人就是这个刘山，初步来看应该跟死者没关系，不过这人去年拿完二等奖，应聘过咱分局的辅警，为啥您没要他？” “这事我有印象，毕竟拿了奖挺不容易的。”樊局举起茶杯，回忆着那时的事情。“那人应聘的时候笔试成绩也不错，可面试的时候表现的一塌糊涂，问的问题他都说得回去仔细分析之后才能有答案。” “您问的是什么问题？” “就是那个垃圾处理站连环分尸案。”樊局不假思索的回答道：“怎么？你怀疑他？” “还是得叫过来问问。” 廖军说完就走，一杯刚刚沏好的茶水，就那么放在了桌面上。 “浪费！”樊局拿过茶杯，把茶水倒进了自己杯里。 刘山吃了一屉小笼包，一碗酸辣汤，刚刚放下筷子，就被刑侦支队一个电话叫了回去，只不过这一次电话里说的不是配合调查，而是有一份工作介绍给刘山。 “特勤是干嘛的？”刘山重新坐回接待室的椅子上，不禁问道。 “就是辅助警察维持秩序，封锁现场等等的一些事情。”孙杰笑着说道，开始重新打量起眼前的刘山，总觉得看着刘山的体型，不像是会武术的。 “哦，那我知道了，见过。”刘山兴趣不高，他知道特勤的工资很低，就是个临时工，不过闲着也是闲着，河边钓鱼还不如来刑警队打打杂，他有点犹豫。 廖军详细看着手里刘山的资料，也没有看出来什么疑点，低着头说道：“不过特勤工作时间不固定，我们也缺人手，有时候得加班。” “什么工作不加班？早就习惯了。”刘山点头表示可以。 “有点事想问问你。”廖军合上了手里的资料，开始把之前刘山应聘的事问了出来。 “你们那个招聘挺有意思。”刘山撇了撇嘴，似乎心里有怨气，说道：“我问问你廖队长，你们查案子，是到了案发现场，看几眼就能把案子破了的吗？就算把线索告诉我了，那我不得把线索串起来，慢慢分析出结果来吗？毫无根据的猜测，我干不出来。” 刘山气鼓鼓的说着，拿起眼前桌上的杯子，一口喝干了杯子里的水。 廖军心里乐了，没想到这小子还挺有意思，眼神示意孙杰又给刘山倒了一杯水，笑着问道：“那你后来分析出来结果了吗？” “分析出来了，凶手应该是垃圾站的员工。”刘山淡淡的说道，显得胸有成竹。 廖军眉毛一跳，顿时来了兴趣，因为那案子就是他破的，所以内情他比谁都清楚。 廖军坐直了身体，指了指刘山：“这么肯定？说说理由。” 刘山也坐直了身体，把手里的茶杯端在手里，却没急着喝，一边回忆着一边说道：“当时我调查了全市十几个垃圾站，跟了七八天的垃圾车线路，一点一点的收集线索，我相信我的调查是正确的。” 刘山开始仔细讲起来他的调查过程。原本辅警没有聘上，刘山就不打算再深入研究这个案子了，更何况他原本以为这个案子本来就是面试官自己编的，既然是编造的，就会有很多漏洞，再去调查也没有什么意义。 可是鬼使神差的，刘山有一次加班很晚回家，在路上正好碰见一辆垃圾车收垃圾桶里的垃圾，两位环卫工的交谈，隐约好像正在讨论不久前发生的案件，正与面试的案子有些相似。 刘山打听之后才知道，本市的垃圾站确实发现了碎尸，但是案子破没破两位环卫工也不清楚。 这一下刘山就来了兴趣，开始调查起这件案子。首先刘山面试的时候所了解的案情，是全市 4 个垃圾站，先后发现了碎尸袋，每个尸袋里的尸体经过尸检却并不是同一个人的，四个碎尸袋共检验出了四个人的 DNA，其中两袋中的尸体有关联，剩余两袋有关联，但是四袋之间没有发现绝对的关系。那么凶手是不是一个人？还是两个？而且尸袋内的尸体拼不出一具完整的尸体，剩余的尸体哪去了？ “案子听起来很复杂。”刘山皱着眉头，说道：“以我掌握的情况，你让我在面试的时候分析什么？” “那你后来调查出新的线索了？”廖军饶有兴致的问道。 “线索算不上，我的身份能调查出什么？只不过我换了一个思路去考虑这个案子。” 刘山认为，碎尸袋既然不约而同的都是在垃圾站才被发现，这就很能证明一些问题。 首先，抛尸时间。 按照正常逻辑，尸袋不会太小，虽然只是尸体的一部分，也很难那么巧四袋都等到了垃圾站才被发现。而且垃圾车收取垃圾的时间是一天两次，中午一次，晚上十一点一次，晚上收上来的垃圾会在第二天上午进行垃圾分类，而四个尸袋都是上午发现的，那也就证明是前一天晚上收上来的垃圾，所以他认为抛尸的时间应该是在下午到晚上的时间，而且考虑到隐蔽性，大概率是在垃圾车收取垃圾前不久被抛尸的，那时候路上人少。 “我估计你们警察可能都没注意到，每一趟线的垃圾车，是一个司机配两个环卫工，但是因为案发的时候是冬天，真正跟车的环卫工只有一位，中午、晚上各收一次垃圾，都是同一位环卫工，这样等于两个人能够上一休一，毕竟这大冷天的，谁愿意出来。”刘山说道：“这些事你们录口供的时候没人会说。也正因为这样，凶手抛尸的难度就更低了。” “你的分析很有道理，但是并不能证明凶手就是垃圾站的员工。”廖军喝了口水，很有耐心的问出了自己的问题。 刘山也点头：“没错，四次抛尸成功确实只能猜测出大致的抛尸时间，而且这个时间也没有实质的证据。” 刘山接着说道：“可是我听说，在第四次案子发生之后，你们开始调查全市的环卫工四次案子发生前都在干嘛对吧？这说明你们肯定有其他更有指向性的线索，让你们开始怀疑垃圾处理站的员工，比如尸体的身份什么的，也正因为如此，之后的一个星期，再没出现新的尸袋，所以这更加证明了，凶手很有可能是垃圾站的员工。” 廖军没做任何回答，只是看着刘山说道：“虽然你的分析没有任何实质性的证据，但是条理还算清晰。”停顿一下，接着说道：“怎么样？辅警有没有兴趣？” “辅警？不是特勤吗？”刘山一愣：“辅警你一个支队长就能决定？你不是给我画饼呢吧？” “……每年的应届毕业生招聘会有一两个社招名额。”廖军无奈说道：“我只是告诉你今年的招聘就在下个月，你可以报名试试，这一个月你可以先干着特勤，干的怎么样我都会把我的意见反馈给局里，要不要你确实不是我能说了算的。” 刘山略作思考：“行吧，反正呆着也是呆着，回头让我妈看出来被炒鱿鱼了，还得念叨我。” 刘山下周一正式到支队报道，在这之前他大概了解了一下特勤的人员构成，特勤组加上刘山也才有五个人，对于一个分局刑侦支队来说确实是人少了点，一个派出所特勤也得有 4、5 个呢，而且支队特勤有补助比在派出所挣得多。 特勤队长姓葛，今年已经四十多了，一般不出外勤，就坐在办公室里协调协调工作，为人挺和善，对谁都笑呵呵的。 “咱这特勤队办公室就这么大点地方，平常也就休息用，没活的时候你在这玩玩手机聊聊天没人管你，就是注意一点，嘴别碎，尤其是案子里的事别往外说，廖队长挺在意这个的。” 老葛笑眯眯的给刘山安排了位置，倒是一点没有特勤队长的架子，反而听刘山也是本市人还跟他攀谈了起来，刘山直耗到了晚饭点才走，还用了孙杰的饭卡蹭了顿分局食堂的饭。
投个 3 票，节奏明快读着感觉不错
谢谢您的支持！
3票~破百啦
值得纪念的时刻！
感谢支持！
等完本~加油！
确实感觉还可以，看进去了。就一个问题，一般辅警不都是要参加考试吗？这算内定不，然后走个形式？
谢谢肯定哈，很后边其实解释了这个问题
加油
谢谢??
第2章 临时“正规军”
刘山晚上做了一个梦，自从工作以后他似乎已经很久没有做梦了，每次回了家都是倒头就睡。在梦里，他梦到一个女人站在水边，缓缓的往下沉，他看不清女人的脸，女人的身上还绑着一根鱼线，刘山拼命的往上拉鱼线却怎么也拉不上来，直到鱼线划破了他的手，他才在疼痛中醒了过来，手上没有伤痕，但脑门上早已布满了汗。 刘山一早就到了分局，领了饭卡工作证等等一应用品，然后就是坐在办公室里喝茶。 一连喝了三天茶，他也没有等来出外勤或者协助查案的机会，廖军似乎把他忘了，可明明在食堂里两人还点头打过招呼。 “葛队……” “可不敢叫队长啊，叫老葛就行。”老葛笑着打断了刘山。 “葛哥，咱这特勤怎么一天天也没什么事啊？就是坐这聊天看手机？” “那还不好啊？工资照发。” “好是好，可我听说刑侦支队缺人手啊，再说了这么闲，怎么特勤还招不上来人啊，不是比派出所挣得还多呢嘛？” 老葛又是一笑，说道：“那是抓犯人的时候你没看见，那些嫌疑人可犯的都不是小事，你说危险不危险？咱一个支队多少案子，就五个特勤能不缺人吗？你是觉得有点闲了是吧？这不最近刚有一个溺水案子嘛，我听说可不是意外，马上就得忙了，等着吧。” 这一等又是两天，看着支队的警察、辅警忙的团团转，晚上八九点还在开会，可刘山依然很闲，真正让他着急的是，关于案子的任何细节他还是一无所知，他总是想起前几天的那个梦，但是队里有队里的规矩，他不能瞎打听，他不由得怀疑是不是自己之前关于垃圾站分尸案的分析完全都是错的，所以廖军压根就没看上他。 周五的中午，整个刑侦支队突然走了一个空，就连特勤都被叫走了三个，就剩下刘山跟老葛在办公室里“看家”。 刘山心里一直叹气，看着自己桌上已经喝淡了的茶水，却觉得嘴里一阵阵苦涩，这还不如河边钓鱼呢，总也比在这坐着无聊强。他刚要起身把茶杯里水再给续上，却看办公室门被人从外边推开了。 进来的是同为特勤的陈磊，比刘山小着几岁，高中毕业就在社会上晃荡，因为打架斗殴进过看守所，一个偶然的机会来了支队干特勤，却自己把自己当成了真警察，权力不大，但谱却不小，拿着鸡毛当令箭，谁都看不起。 “老葛，赶紧给我倒杯水，我喝口水还得走，溺水案有新线索了。”陈磊一屁股坐在刘山对面，头都不抬的使唤着老葛，随手拿起老葛放在桌上的烟，瞧着二郎腿抽了起来。 老葛早就习惯了，也不在意，一边倒水一边随口问了起来：“那女人真不是意外溺亡的啊？” 陈磊瞥了一眼也正看着自己的刘山，接过水杯喝了一口，这才说道：“跟你说没关系，你可别往外说去，尸检报告上说死者鼻腔内只有很少量的水，肺部并没有水，刑侦支队的警官们怀疑人在溺水前就已经死了。” “既然不是溺亡，那死者真正的死亡原因是什么？”刘山知道陈磊看不上自己，可一连等了一礼拜终有有了些案子的消息，他不由自主的就问了出来。 陈磊嘴角一撇：“跟你说了你也不懂。”说完就站起了身，喝干净了杯里的水，再没搭理刘山，转头又走了出去。 “你别搭理他。”老葛还是笑眯眯的说道：“他这人就这样，倒不是有什么坏心眼。” 刘山一阵憋屈，只能低头接着看手机，可他哪还静的下心来，那个梦里的场景一直萦绕在他的脑海里。看着窗外即将驶离的警车，刘山再也忍不住了，飞奔出了办公大楼。 “廖队，带我去吧！”刘山看着坐在副驾上的廖军问道。 廖军沉默的看着刘山，嘴角不易察觉的扬了起来：“上车！” 孙杰坐在驾驶座上，边启动警车边从后视镜里看了眼后座上的刘山。 后座上除了刘山意外还有一位四十来岁的刑侦队员，叫王永，刘山之前见过。王永资历要比廖军老，是廖军之前的代队长，因为总是爱冲动，就没有正式升上来当队长，如果支队同时有两个案子，廖军、王永就会各负责一个，队里的人都爱称呼他王队。 “王队。”刘山点了下头，算是跟王永打了招呼，王永也点了下头，算是回应。 “王队。”廖军摇上车窗同时说道：“溺水的案子，尸检、取证都差不多了，死者的身份也刚刚有了线索，新街派出所报了一起失踪，通过照片看，应该跟死者是同一个人，死者照片已经传过去了，死者家属正在往公安医院赶，咱一起过去看看。” “案子我大概了解了，从目前掌握的线索看好像不复杂，怎么把我也拉出来了？我这有起误伤案正查着呢。”王永说道。 “你那都是小案子，给猴子他们跟就行了，溺水这案子有点怪，我拿不准，你给看看。”廖军回答道。 王永没再说话，转眼见就到了公安医院。 公安医院停尸房外的休息室里，刚刚看过遗体的几个人却表现的异常冷静，两位老人虽然脸色不太好，但却没有一滴眼泪落下来。 “那个人是家姐。”陪着老人一起过来的年轻人，嘴里抽着烟，低着头看着地板：“前几天的她一个人从家里出来就再没回去。” “你姐姐走的时候情绪正常吗？”廖军问着话，孙杰记录着。 “她这几天情绪不太好，听她说是工作上有些事。”年轻人说道：“但是我姐肯定不会自杀的，她那天出去的时候说是回单位处理点工作上的事，可一夜都没回来，打电话也不接，微信也不回，我们后来联系她单位的同事，说是我姐根本没有来单位，也是一直联系不上，然后我们又找了一天，实在是找不到人才报警了，谁能想到人就没了。” 年轻人说到这，语气一下就淡了下去，但是也没有过于激动，刘山站在一旁看着，总觉得这家人的反应有些不对。 问询很快就结束了，因为除了确认出受害人身份，再没有更多有用的信息。 受害人孙颖，今年 24 岁，本市人，刚刚大学毕业参加工作半年左右，家住南城惠兴小区，离出事地点南小河四五公里左右。据家人反映孙颖没有钓鱼的爱好，更是从来都没有钓过鱼。 廖军几人出了公安医院就直奔孙颖生前工作的公司，但依然是一无所谓，孙颖这个人平常不太爱说话，工作时间是又不长，所以在单位也跟什么人发生矛盾。关于孙颖弟弟所说当天夜里孙颖是去公司，公司同事及领导都说没有的事。 “廖警官，我们公司忙是忙的些。”公司部门副总给几位警官倒着茶说道：“可是也不至于大晚上的叫员工来单位处理工作，毕竟员工的安全也是我们极为重视的。” “没错，我们公司毕竟是家大公司，可不像些小作坊似的，把员工当成挣钱的工具。”公司老总坐在办公桌后面喝着茶。 廖军带着几人离开了公司，一边走一边看着王永。“回去再说。”王永点了点头。 刚刚出了公司办公楼的大门，几人刚要上车，突然一个人影从车后边蹿了出来。警惕的问道：“廖队长是吧？我是孙颖的同事。” 王永下意识的看了眼公司大门：“来，上车说。” 汽车毫不犹豫的拐上了主路，足足开出去五六百米才在路边停了下来。 追上来的是个年轻男人，坐在车里左右看了半天，才开口介绍自己：“我叫江泉，是孙颖的同事，也是……她的男朋友，孙颖……真的死了吗？” 廖军点了点头。 年轻人一瞬间哭了出来，边哭还边说道：“肯定是徐总杀了她！” “徐总？你们公司的总经理？”王永问道。 “对，徐行里一直骚扰孙颖，那天晚上就是他借口工作有问题让孙颖去的公司！孙颖给我发了微信。”说着江泉打开了手机，屏幕上赫然写着孙颖发给他的信息，信息上说徐总称项目策划还有漏洞，让孙颖来公司处理一下，并且还说徐总在公司楼下等着，跟她一起上楼。 王永与廖军对视一眼，随后问道：“孙颖说没说后来发生了什么？” “没有。”江泉摇头：“我一晚上没再收到孙颖的消息，第二天就听说孙颖的家里人来公司问过孙颖的情况，我这才知道她……失踪了。” 江泉下了车，恍恍惚惚的往回走去。 “看来这个徐总很有问题啊。”王永摇车窗点了根烟：“刚才老廖问话的时候，我就发现他是故作镇定，一直在喝水，茶杯里都没水了，还在假模假式的喝呢。不过，凶手应该不是他……” “凶手确实不是他。”一直保持沉默的刘山也摇下了车窗，探出身子回头看向已经看不见身影的江泉，“我跟孙杰调查孙颖是否来过公司的时候，在电脑系统的刷卡记录里，看到了当晚徐行里刷卡的记录，他是在前一晚二十三点进入的办公大楼，第二天早上七点才有离开大楼的记录。” 廖军听到这里转头看着孙杰，眼神询问着。孙杰挠了挠脑袋说道：“印象里好像确实看到了徐行里的名字，但是时间我没注意……” “我也是因为他出入记录的时间比较特殊，才特别注意到的。”刘山有点不好意思，这不等于给孙杰上了眼药，赶紧解释了一句。 “老王，你也是因为这一点判断徐行里不是凶手？”廖军问着王永，手却往回一摆，示意孙杰往孙颖公司回去。 “不是，我没看过刘山说的刷卡记录。而是看见了徐行里办公桌上的日历，孙颖被害的那天早上，他九点的航班去上海，虽然从时间上看，他依然有作案的时间，但是一个心中有鬼都掩饰不住的人，还能坦坦堂堂去坐飞机到上海开会？我觉得可能性不大，刚才我让队里查了，他确实当天上午到了上海。” 几人分析着案情，很快就回到了孙颖的公司，刘山和孙杰继续去调查徐行里那天夜里来公司的情况，看看有没有他出入办公楼的监控视频。 “你们大楼只有这一个出入口吗？紧急出口能不能直接通到楼外？”刘山看着保安室大屏幕上徐行里出入大楼的视频问道。 保安队长回答道：“我们大楼地下两层是停车场，停车场有直达各个楼层的电梯，但是从停车场进入电梯也是需要刷卡的，而且电梯里也都有监控。至于紧急出口也只到一楼大厅，只能通过大厅走到楼外。” “你们这个徐总没有车吗？他平常不开车上下班？” “这么一个大公司的一把手老总，怎么可能没有车呢，平常都是开车来的，那天晚上也不知道什么原因，确实没开车。”保安队长也有点疑惑的说道。 刘山点了点头，觉得或许因为第二天要去上海出差，所以徐行里当夜没有开车，也没再去深究。 通过对于办公楼出入口的调查，刘山基本排除了徐行里能够在夜间行凶再返回这里的可能。 刘山和孙杰调查基本结束的时候，廖军也与王永走了出来，四人边开车回分局，边互相沟通了调查的情况。 廖军两人根本没怎么逼问，徐行里看到去而复返的两位警官，就竹筒倒豆子般全部交代了。 那天晚上孙颖离开家确实是因为徐行里以工作为借口把她叫了出来，他也确实对她图谋不轨，只不过徐行里是有贼心却贼胆属实没有多大。 当天晚上徐行里在公司大楼前的广场上拦住了孙颖，就要软硬兼施的将人带去附近酒店，可惜不但没有得逞，还挨了孙颖一嘴巴子，随后孙颖就气愤的自行离开，而徐行里因为第二天出差需要准备些会议材料，就自己来了公司，没了孙颖协助，徐行里自己足足准备了一宿，才把需要的材料准备出来，第二天七点离开公司，坐飞机去了上海，整个行为链中并没有任何的漏洞，徐行里确实没有行凶的时间，也没有行凶的动机，按照徐行里自己的话说，在他这个位置，什么样的女人得不到，孙颖虽然让他起了征服的欲望，但却远远没有可能因为这样就去杀人。话虽然说的极为龌龊，但也是事实。 案件线索又断了，孙颖在离开徐行里之后去了哪儿？又是如何遇害的没有人知道，事情的真相又成了迷，几人甚至都觉得，孙颖的被杀会不会就是一个意外，也许她在回家的路上，遇见了一个酒后色起的陌生人，在挣扎中出了意外，被人失手杀害。 几人回了分局又研究到了很晚，才各自回家休息。第二天一早，正当廖军睡眼迷离的走进分局，远远就看到樊副局长一脸严肃的背着手等在自己办公室外面。廖军心里一紧，知道这肯定是没好事，赶紧紧走几步开了办公室的门，跟着樊局进了自己的办公室。 “怎么了樊局？”廖军哪还敢往椅子上坐，边问边把茶水沏上了。 樊局没有回答，而是把自己手机递了过去，廖军瞥了一眼，就看发送记录里对方头像好像是市局的杨政委。 “你看看这个吧，昨天晚上发布出来的，直接怼到了市局宣传网站上，一宿就上万评论了。” 廖军看着市局网站上的一篇文章，大概内容是有人举报南城分局办案人员，在调查犯罪嫌疑人犯罪情况时，因嫌疑人身份为某企业总经理就走过场，搞形式主义，不但未将嫌疑人带回警局调查，反而上门简单问询就不了了之。内容里有一组照片是调查警员脸带谄媚的与嫌疑人握手，并且喝茶的照片，照片上的人正是廖军与徐行里。 “扯他妈蛋！”廖军啪的一声就把手机摔在了桌上：“这个徐总根本没有作案动机和时间，我不上门调查问询还直接抓人啊？！” “这是我手机！”樊局心疼的拿回自己的手机，边查看着手机边说道：“这篇文章要是持续发酵，这案子你就别查了！” “……让市局把文章撤下来。” “你说撤就撤啊！都上万人评论了，现在撤下来那不是此地无银三百两嘛，越描越黑。”樊局知道廖军是什么人，要是看见资本家就低头哈腰的他也当不上这个支队长，“而且你这个案子到底是怎么回事？这都快一个星期了，你们连死因都没法确认，你让我跟市局领导怎么汇报？！我可跟你交个底，杨政委可说了，要是两天内再没有实质性的进展，市局就要把案子交给其他分局负责了，到时候丢人的不只是你，我也跟着你丢人，你最好想清楚了严重性。” “交就交！市局就是站着说话不腰疼，你让市局直接自己查就得了呗，还给什么其他分局！” “那要不我把杨政委电话给你，你自己跟他说啊？！”樊局把手机往前一递，廖军赶紧把手往后一缩，“你们这帮兔崽子，真是不让人省心！” “啪”，樊局气鼓鼓的走了，把房门狠狠的撞上，他知道这帮手底下的人比自己气性都大。
写得不错啊
今天闲下来有时间可以看点长篇了，发现4月就给您投过票了~哈哈。这些警察挺有个性的，希望刘山同志早点有所作为
第3章 鱼竿
案件还没有什么有用的进展，廖军就还要先处理网站上的文章，他当然知道这事是谁干的，除了江泉，孙颖的那个男朋友，也不会有其他人。
但是他还不能直接找人，一是他也没有证据文章就是江泉写的，江泉如果不承认，他也没办法。第二，如果贸然去找江泉说撤下文章的事，江泉讲理那还好说，如果不讲理再写点别的东西出来，那就真是赔了夫人又折兵了。
“还是可以把徐行里叫过来配合调查的，最起码能堵住网站上那些键盘侠的嘴。”孙杰看着自己师傅拉的老长的驴脸，小心翼翼的说着。
“让徐行里来一趟局里倒是不难。”王永也点头说道：“他自己交代的那晚他跟孙颖发生过拉扯，这至少能算骚扰，其实让他来一趟也不过分。”
廖军以配合调查的名义把徐行里叫到了分局，他本来还担心，这么一个有社会地位的资本家，如果让律师搪塞他，他也没辙，可让人意外的是，徐行里竟然一口答应了，并且当天下午就自行开车来了局里。
分局会客室里，徐行里的面前放着刚刚沏好的茶，廖军还没开口，徐行里却率先开了口：“我公安系统里也有朋友，我知道你们分局，或者说廖队长你，遇到了麻烦事。”
廖军一愣，转念一想却也觉得正常：“徐总既然都知道了，还这么配合我们的工作，我应该感谢你啊。”
“廖队长不用这么客气，我相信你肯定也猜的到，那文章是谁写的。我实话实说，这个事也给我带来不小的麻烦，我虽然是公司的总经理，但我们这么大个股份制公司，也不是我一个人就能说了算，我就是想快点解决这个事情，以免让公司里的有心人拿这个事拉我下台。”徐行里脸上也不轻松。
“说实话徐总，孙颖的这个案子，我们目前掌握的线索不多，进展缓慢。”廖军仔细盯着徐行里，虽然他说的情况属实，但是徐行里这么一个精明的，肯定会以为廖军在打太极，说不定就能套出来一些线索。
果然，徐行里脸上露出不情愿的表情，怒容一闪而过，接着从衣服兜里掏出一个精致的打火机，把一直捏在手里的烟点着了，随后说道：“廖队长，我觉得我们应该互惠互利，毕竟快点解决这个事情对我们都好。”
“那肯定是，不过也得看徐总能给我们提供什么线索。”廖军笑着喝了口茶。
“不瞒您说，我在公司的地位并不算太稳。”徐行里深吸了一口烟，“江泉找过您对吧？这就是那天您去而复返的原因，他肯定说了我骚扰孙颖的事。不过这也没错，我确实看上了孙颖，得不到的都是好的，男人嘛，都是贱骨头。不过我想知道，江泉是怎么介绍他自己的？孙颖的爱慕者？还是前男友？”
“前男友？江泉说他是孙颖的男朋友。”廖军如实说道。
“男朋友？他还真是不要脸。”徐行里撇了撇嘴，接着说道：“廖队长您就没想过，我一个公司老总，他江泉一个臭打工的，他要真算的上是孙颖男友，我还能不让他滚蛋？还能留着他。”
徐行里提到江泉就是满眼的厌恶，边骂边把江泉的事一五一十的说了出来。
原来这个江泉半年前确实跟孙颖交往过，不过这个人好吃懒做，还赌博，不但花了孙颖不少钱，还骗走了孙颖不少钱还负债。后来知道徐总对孙颖有意思，他更是把孙颖骗到了酒店，美其名曰要把孙颖献给徐总，也正因为这件事，让孙颖记恨上了徐总。问题是徐总也吃了哑巴亏，他根本不知道江泉会来这么一出，还以为孙颖是自愿的，也幸亏这事没成功，要不徐总早就身败名裂了，毕竟徐总的公司，在社会上也是有着不小的影响力的。
自打那以后，江泉知道自己算是把人得罪了死死的，就马不停蹄的投靠了徐总的对头，一位身份地位并不低的公司股东，也正是那位股东一直保着江泉，想有机会拿他当枪使。
“据我所知，江泉目前还欠着孙颖不少钱，之前孙颖也总是催着他还钱，但逼的不是太急，最近好像是有急用，所以催的很急，毕竟江泉这种人在我身边无疑是颗定时炸弹，所以我一直派人盯着他。”徐总说到这里明显有点疲惫：“只要你们能尽快破案，我一定全力配合，但是我目前知道的就这些了。”
“你刚才说孙颖最近在逼着江泉还钱，知不知道孙颖要钱干什么用？”廖军一开始还只是听着，此时已经开始记录起来了。
“那就不知道了，不过江泉这种人，你们才更应该叫过来好好问问。”
徐行里交代完之后，急匆匆的就要走，按他自己的话说，现在他这个总经理随时都有可能被人拽下来，真是一着不慎满盘皆输。
廖军将徐行里送到分局楼门口，就看刘山正站在徐行里的车旁。徐行里开的是一辆路虎揽胜，但却比普通揽胜长了不少，廖军不太懂车，但看着极为少见的轮毂，似乎徐行里这辆车非常不便宜。
徐行里见过刘山，虽然只一面，但显然还记得，走到车旁问道：“这位小警官，对车感兴趣？”
“徐总这辆揽胜得几百万吧？”刘山探头透过车窗看着车里的内饰：“怎么上次夜里回公司您没开车呢？车漆是新喷的吧？”
徐行里是背对廖军的，脸上的不自然稍纵即逝，但还是被刘山发现了。
“啊……是，车开了几年了，重新喷个漆显得新点，毕竟再有钱，几百万的车也不是说换就能换的，你说是不？”
三人站着聊了没几句，徐行里就急匆匆的走了，人前脚刚走，廖军就凑到刘山跟前，看着汽车离开的方向问道：“怎么？车有问题？”
刘山回答道：“车里收拾的太干净了，车漆还刚刚喷过，总觉得这位徐总有事瞒着，像是做贼心虚的样子。”
“车漆是不是新喷的也能肉眼看出来？”廖军对刘山有点刮目相看。
“看不出来。”刘山摇头乐着说道：“我诈他呢，你别忘了孙颖出事的那天晚上，他没开车。刚才我问到他这点，他的表情有些不自然。”
廖军一阵无语，原本他没觉得开不开车会与案子有什么关系，不过刘山这么一说，他也觉得似乎哪里有点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