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

急急急急急急急急

第三十六章 聪明女孩

当三角钢琴抵达秦岩的琴房，约定好的佣金也足额抵达姜泳思的账户。

窗外是久违的雨水天气，但阳光在远处一息尚存，天空混成雾蒙蒙的金色。姜泳思的工位后面是窗台，她把头扭过去，细细望了会儿天，攫取酷暑中难得的清爽。

十万元令她沾沾自喜，任何一个月薪八千的人，都会因这笔报酬发自内心地激动。她忽然原谅了前些日子的所有不忿，罗鄢的刁难算什么，人总有自己的私欲。谢琮冷战又算什么，大女人不与他斤斤计较。

她走到熟悉的消防通道，拨通谢琮电话，声音带有浑厚底气，如她越来越长的银行卡余额。

“今天下班后，我请你吃晚饭。”姜泳思开门见山，险些忘了从前的她。

哪怕是半年之前，仰人鼻息的姜泳思，每每想约他去玩，都要迂回地先铺垫甜言蜜语，再请示他的时间。

姜泳思一旦有微弱得势，尾巴就会翘起来，像衔着鱼的小猫招摇过市，鱼被她咬在齿间猛力弹动，声势越大，她的荣耀便越大。

谢琮在电话里头低声笑，装不知情问：“看来是收到不少钱了？秦岩给你几个点？”

“不能告诉你，别人说了，不能让男友知道自己有多少存款。”姜泳思十分警惕。

“哦？为什么呢？”

“知道家底了，可能会被吃绝户呀！”姜泳思诚挚与他分享生存守则。

谢琮愣了会儿，或许是兀自笑了会儿，声音也哑了，问她：“你说我吗？姜泳思的吃绝户男友谢琮？”

雨大窗台的声音噼里啪啦，即使隔着听筒，姜泳思仍红了脸。

谢琮听不到她的回答，可以想象她憋闷的表情，照旧递出台阶：“好吧，那我今晚少吃点，尽量不让你破产。”

他们约定好时间地点，虽然由姜泳思做东，但她要求谢琮驱车来接，谢琮很快应下。

没人提冷战的事儿，矛盾结束得悄无声息，没有明显的分界线，正如冷战开始的时候。姜泳思终于学会一点，如果他们的关系将稳定维持，会像江水往前推，矛盾是其间滚动的小石子儿，不影响河流的方向，更不会截断它。

晚高峰时，雨水怜悯地停了，赶路回家的人不会淋雨，姜泳思也不用苦恼湿润水汽会打湿她裙摆。

同事们已经散去，宁烨一还在办公室里唉声叹气。姜泳思属实好奇，他的人生鲜有痛苦的时候，于是她悄悄探头看，正翻动手机的宁烨一偶然抬头，与她对上目光。

“你还没走？”宁烨一问。

“啊，我等人……”她说着，想到宁烨一已经知晓她的底细，便坦荡了，“我等谢琮来接。”

“琮哥要来？太好了！”

宁烨一竟然比她更高兴，竟然站起来往楼下看，催促她：“你问问他还有多久？”

姜泳思不明就里，碍于他额外期盼的目光，还是发消息询问了。

等到谢琮停好车，推开车门看见姜泳思，想起来逗她：“这么想我？10 分钟路程也要发消息问。”

一洗如新的天幕下，姜泳思梗着不说话，宁烨一忽然从写字楼玻璃大门后闯出来，直直握住谢琮的手，大喊道：“琮哥，你得帮我！”

夏季雨后的平和夜晚，萦绕浓稠的浪漫气息，被宁烨一破坏了。他像一根尖刺，划破这夜温馨潮湿的氛围，谢琮觉得扫兴，但不愿让情绪影响自己，把手抽回来，站在原处问：“怎么了？”

不离开，也不邀请宁烨一上车，意味着谈话将在几分钟内结束。

宁烨一挠挠头，声音放低些，“诗妤姐美术馆有个人物肖像，是她馆里的重要展品，对外说是不考虑转手了，但我祖父一直很喜欢那个画家，能不能……”

“我劝你还是算了。”谢琮懒得委婉，抬手看时间，眉头轻轻蹙起，“她最近忙着和准前夫分割财产，自己的账还理不清楚，哪有空搭理你。”

姜泳思不近不远听着，无法介入谢琮更复杂的人脉关系，拿脚尖踩路面上的碎石子，手腕忽然被谢琮握住，干脆利落带她上了车。

被敷衍的宁烨一留在路边，从她视线往后移，看起来有些孤苦无依的凄凉。

五分钟后，谢琮终于得偿所愿，与姜泳思坐在餐厅包厢里。

气氛幽静，无人打扰，他们度过漫长的矛盾磨合后，难得心平气和对坐着。

这间餐厅楼层很高，包厢视野极好，从茶色窗户望出去，能看见江边游乐园的夜景。霓虹灯带勾勒出游乐设施的形状，摩天轮高高竖起，旋转木马盘成流动的圆形，姜泳思兴高采烈扒上窗户看，脸在玻璃上呵出一片雾气。

雾气后面，谢琮缓步走来，颜色很模糊。姜泳思嗅到他的气息，混合车载香氛的淡淡栀子味。

他自身后拥抱她，两只手将她完全环绕，脸埋进她的颈窝。

热气沿着突突跳起的血管，迅速传遍她身体。姜泳思僵直站着，心脏密密麻麻发痒，伸手解他紧紧箍着的臂膀，又被他的手反扣成死结。

“服务员会进来的。”姜泳思保留一丝理智。

“我就抱一会儿。”

谢琮的声音闷在她脖颈，像体内传来的回声。

姜泳思等了等，发觉他果真只是想抱着她，身体便放松了，重新贴近窗户，与他一起看不远处闪烁的霓虹。

“有没有想好，接下来要做什么？”谢琮问。

这个问题对她而言太难了，哪怕她刚赚到十万元，姜泳思相信，这只是她生命里偶发的小概率幸运事件。

“为什么是小概率事件？”谢琮歪头看她，“有哪些条件你觉得无法复刻？”

“很多啊，比如我很熟悉你、知道你的喜好，能明白你的微表情，也知道交易品对你的真正价值。”

她话说一半，包厢门被叩响，服务员推着餐食走进来。

关于“小概率”条件的研讨会暂停，姜泳思坐下来专心吃饭，谢琮看了会儿，并未打断她的食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