坤玉“嗯?”了一声,意识到慈珍珍在问什么之后,就立即安静下去,整个人偃旗息鼓。
慈珍珍起身,半附在坤玉耳后,悄悄道:“哼,还想瞒着我!我前阵子就有感觉了,那个你爸爸妈妈签的约书到期之后,你和阿叔就总有悄悄话说……你回来总是红着脸,路都走不稳。以前没有这样的。我又不是不懂。”
她轻声道:“阿叔人好,我这些年总给他惹麻烦,他从没生过一次气。甚至我爸爸当年的股份,他都给我留着。我是不想那个啦,我拿那么多钱要出事,还是老老实实做个富二代比较好。坤玉,你……那个,你要是想好的话,不如去跟阿叔说一说,说不定他会陪你去北方。”
坤玉转过头看她,黑暗中她们两个人的眼睛都很亮,慈珍珍看见她就忍不住笑,她一笑坤玉也红着脸笑,躲在被子里让出一点,待两个人挤在同一只枕头上,才小声说:
“其实最开始也没有,后面长大一点了,Daddy 这些年又一直不恋爱,我就……。总之他很好,我…我想要……”
她说着,慈珍珍又笑:“哎!你不嫌阿叔年纪大了嘛,老牛食嫩草,差二十岁诶。”
坤玉抓着被子急急反驳:“那……怎么能那么说!什么老……嗯,他还很年轻的,至少看上去跟十年前根本一样呀!”
“是是是,那倒是真的。话说回来,我们在一起生活这么久,我有时候一下都想不到,你和阿叔没有血缘关系。”
慈珍珍笑过之后,声音又低下去:“其实我是无所谓啦,反正都是和你们一起生活,就是真这样的话,阿叔估计得费点时间处理吧,他不比我们,有时候感情问题影响到公司,是要公开,甚至写进年报里的。为了不影响你,他肯定要做点准备工作的。”
坤玉听她都开始想这些了,连忙打断:“我们还没有这么快呢!他…我总觉得他还是把我当孩子看,那个‘悄悄话’的时候……他就总是说什么爸爸之类的,你懂吗?真系笨蛋噶!我都亲他了,他也不懂。”
慈珍珍睁大眼:“咩啊?真噶?!(加重语气)真的?!”
她想到什么,推了推坤玉的肩:“他会不会是没谈过,所以没经验呢,我印象里从没见过阿叔恋爱,可能真把你当小孩子,养出感情了,一下子过渡不到那个阶段?”
坤玉也睁大眼:“真系噶?翻译:真的吗?”
她的脸一下子红了:“我…我也没谈过,那、那还挺好的……”
恋爱大师慈珍珍立即来了精神,给她出谋划策:“你不如去直接问问他?现在。才十一点钟,阿叔估计还没有睡。我的经验,晚上人会说比白天更多的话,你去嘛,去说你们的‘悄悄话’,就当是出发前告别。”
她一这么说坤玉立马就心动,犹犹豫豫地掀开被子。珍珍在她背上轻轻一推,她就穿着睡裙跑出去了。
慈剑英果然没睡,推开门时,坤玉以为他在看公司这季度的财报或者金融杂志,走近才发现是本保罗·策兰的诗集。
“这么晚了,还没休息吗?”慈剑英顺着孩子上床的动作,把她揽进怀里,关心道:“睡不着?以往珍珍回来,你们俩都睡得很快。”
坤玉认真地望着他,望了一会,主动捧着他的脸亲。
慈剑英与之前每次一样,亲是由着她亲了,但能感觉到仅仅在关怀幼子的状态,并未动情。最明显的,他一直抿着唇,并不为少女的亲吻松开齿关。
坤玉气喘吁吁退开,旧日养父冰清玉洁坐在身边,微微一笑:“亲够了?”
她凑上去问道:“您对我,现在还是当孩子看吗?”
慈剑英困惑几秒,展开眉头颔首。
“这个吗,你还小呢。”他温声道。
坤玉立即抱着他撒娇:“求您不要把我当小孩看啦!我成年了,而且,我和您已经不在一个户口本上了。”
慈剑英笑着说好,把她的鬓发理好,轻轻抚着她的头发,感叹道:“现在这种感觉真是越来越明显了,我这个年纪的人,总想着停到现在就好;你这样的,却总是想赶快长大…”
他开着窗。
窗外有樟树,春日开花后,香气混着风和帷幕吹进来,她的少女时代就是在这样的香味里,日复一日经历着。
稍晚入夏,莲雾掉在地上像牙,再长一长就变成蛇果。她的心也会这样肿肿胀胀,时刻有发炎病变的危险。
除恶务尽,求爱务疾。时间很赶的,一长大就要尽快,分秒也不能浪费。
坤玉迫不及待问道:“您喜欢我吗?我想问的,是排除了养育的情谊之后。”
慈剑英微微皱起眉,望着她沉思片刻,摇了摇头。
“目前而言,”他软化了表情,诚恳地望着身前跪坐的女孩子,道:“是不多的。而这现有的好感,我可以承认,是因为近来的‘吻’。小宝,我知道这对你来说是吻,虽然于我而言不算。”
啪嗒啪嗒,春日里莲雾下雨。
明明很柔和的一个人,伟岸、内敛、沉着,人到中年,夜晚唯一的娱乐不是工作就是看书。他本来就该对孩子百依百顺才对,为什么也要在这时候跟自己说拒绝的话?
也……?坤玉怔了怔,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用「也」这个字。
好像还有别人这样拒绝过她,比慈剑英更狠心、更严厉。
她眨了眨眼,眼眶就红了。
“别跟我说拒绝的话,”坤玉拉住慈剑英的手,轻声乞求:“我明天就走了,您要在今晚拒绝我吗?我们说说悄悄话……”
她倾身捧住慈剑英的脸,闭上眼:“这样的‘悄悄话’…只有我们两个人,谁都不知道。”
风拂过窗外高大的香樟树,树梢开着很细碎的花,被叶子一并温和地裹住,整个浑厚地拂过去。
春夜风也湿润,脉也湿润,坤玉看到他轻微皱着眉,防线出于安抚目的地松懈后,整个人变得缓慢、谨慎而小心,生怕碰到她的牙齿,造成不好的联想。
很快就停了,风息,叶止,花停。一切来得短暂、深入又汹涌,他简要的回应使得这场初吻不算太糟,至少是完整且甜蜜的。
坤玉急促呼吸的声音尽通过鼻息传到慈剑英那里,为防止孩子听出自己嗓音的变化,他选择不说话,只听到对方的声音。
“现在也不多?”坤玉哑着嗓子问他,付出了即刻就要结果:“有没有比刚刚多一点?”
慈剑英点了点头,无声叹口气,把她抱进怀里,轻轻揉着她的后脑,没作声。
令人意外的是,坤玉这次从他怀里挣脱了出来。
“好吧,您总是惯着我,连接吻也可以惯着我。但能不能……我不想强迫您,我或许更希望您强迫我呢。”坤玉低低道。
少女垂着头,很快就扬起来,从失落变为不甘,满脸征服眼前男人的野心。
“我会让您有更多,”她咬牙道:“上了大学,我会很快办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