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婆婆见多了妇人走鬼门关,自是不慌不忙。遗怜宫口还只开了一半儿,她只能陪着闲聊几句,主要为了分散产妇的注意力,缓和锥心之痛带来的沮丧心情。
“老身冷眼瞧着,娘子真是个有福之人。”
遗怜疼得直冒冷汗,听了王婆婆的话,只是摇头苦笑。痛得没力气,连话也不想说了,还得省下点气力,一会儿才好应付肚儿里这个捣蛋鬼。
生孩子的辛苦,王婆婆同为女人最能体会,见遗怜实在疼得难受,就从热水盆里绞了巾子替她擦额头,又宽她的心说:“单凭夫妻和睦这一点,娘子就已经强上我们这些人许多了。民间还不比宫里,粗茶淡饭的,夫妻间能吵可闹的多了去了。要不老祖宗说贫贱夫妻百事哀呢,真一点不错。”
遗怜听她的口气,倒像是在宫里待过似的,不免抬头看她一眼,好奇道:“难不成,婆婆年轻时还服侍过贵人?”
王婆婆一听遗怜主动找自己说话,就知她是上钩了,忙装作难为情笑道:“娘子真是慧眼识珠,实不相瞒,先昭宪太后生当今圣上那年,我就是作为内出宫女在近前服侍的。”
昭宪太后是已故杨太妃的谥号,她生官家,距今已有二十多年了,难不成王婆婆真这么厉害,是皇宫内院退下来的产科高手?
真的假的,况遗怜怎么这么不信呢?
“婆婆哄我玩儿呢……”又一阵剧痛迎头打来,遗怜已经没法全神贯注跟人聊天了。
王婆婆再去看宫口,就知时机已到,十月怀胎含辛茹苦,马上就能瓜熟蒂落了。熬过最痛那一阵,王婆婆就对遗怜说了实话:“我要不拿话吊着娘子,娘子只怕更加痛不欲生。妇人产子几多艰辛,但凡能让娘子少吃些苦头,老身自当尽力而为。”
下坠之感尤其明显,遗怜也知道是孩子要出来了。性命攸关的时候,她反而紧抓了王婆婆的手,咬牙问道:“孩子……孩子还好么?”
好,怎么不好呢。大半个身子都出来了,又稳又快,母体不知少受了多少罪。王婆婆看了就笑,一味只给遗怜吃定心丸:“娘子再用些力,马上就好了。”
元暮江煮个参汤的功夫,他和况遗怜的第一个孩子就呱呱坠地了。哭声震天响,他听到后,什么都顾不得了,连滚带爬跑进产房。
先去看遗怜,她累得浑身是汗,早昏睡过去了。元暮江先替她简要整理了一下脸上的发丝,又掩上床帐,轻手轻脚翻看她睡的地方干不干净,发现稳婆已经把一切都拾掇好了,这才想起来他们夫妻还有个新鲜出炉的孩子。
王婆婆抱着在哄,红彤彤一个小人儿,藏在襁褓里,又哭又闹的,好像很不好惹似的。
元暮江走近两步,还想再仔细看看,孩子哪里像他,哪处像况遗怜。
王婆婆却已不耐烦要他把孩子接过去,报喜的声音尤其高亢:“恭喜娘子,贺喜郎君,是个健康活泼的千金!”
元暮江接过刚出生的女儿,或许是血浓于水的缘故,他只觉得这孩子哪哪都好。
小夫妻带第一个小孩儿,都是这样欢天喜地,怎么宝爱都宝爱不过来的。王婆婆知趣地告辞,元暮江忙又把先前预备的酬金如数奉送,王婆婆这次没有推辞,心满意足,哼着小曲儿就走了。
又过了一会儿,元暮江都把孩子哄睡,放进摇篮里了,门口忽有人来报,说是许郎中前来看诊。
元暮江去开门,老大夫一听母女平安,转身就要走。元暮江忙又拉住他说:“家妻产后虚弱,虽无崩漏,却久睡不醒。晚生心中着实担忧,老先生还是随我进屋,帮着切个脉吧。”
医者父母心,何况总是要收诊金的,许郎中不至于连这点要求也不答允。
老头儿年纪大了,走路都要人搀,等他颤巍巍进屋,遗怜早都醒了,正一眼不错盯着摇床里的新生女儿发呆。
元暮江他们一进去,几双眼睛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有些摸不着头脑。
最后,还是许郎中先大笑道:“呵呵呵,娘子吉人自有天相,看来是用不上小老我了。”
说是这么说,遗怜母女还是挨个把了脉,又开了几服调理身子的药,元暮江才恭恭敬敬把许郎中送出门。
几下里一耽搁,小孩子也饿了。元暮江抱给遗怜喂奶,小家伙儿生下来就像是认识双亲一样,在母亲怀里吃奶吃得手舞足蹈,眼睛还不忘在她父亲身上滴溜溜转儿。
父母看孩子,总是越看越爱的。元暮江轻轻刮了刮女儿的小鼻子,笑说:“你瞧,她还在认人呢,一直盯着我看。”
有夫有女,遗怜顶着一身疲乏,胸中仍有餍足之感。女儿还那么小,元暮江逗起来就没完,她这个新手母亲,竟从月子里就开始护短了。
轻轻打掉丈夫捏女儿的手,遗怜说:“都是当爹的人了,还只知道欺负弱小。”
父母打情骂俏,小孩子也似有感应,遗怜刚数落完元暮江,小丫头就朝她的新手父亲露出个近乎于得意的微笑。
理智上来说,元暮江知道新生儿的微笑是不具备任何个体意识的,更多还是本能反应。可谁叫眼前这个刚出生就会笑的孩子是他的种呢?他也跟很多自以为是的父亲一样,神乎其神地吹嘘起自己女儿来。
“真聪明,不愧是我们的孩子!”
他一边吹牛,一边喂老婆吃东西,一大海碗烂煮羊肉,眼瞧着就见底了,最后一口偏被遗怜喷了出来,她觉得丈夫说话真有意思。
“聪明?嗳哟,你别逗我笑了,难不成,你还有什么聪明才智,是我不知道的?”
被老婆公开说笨,元暮江也不回嘴,他现在反正是有妻有女,万事已足,什么都不想计较了。
刚出生的小孩子,胃口还没有被养大,才吃一小会儿奶就饱了。元暮江趁遗怜哄孩子睡觉不注意,低头亲了亲她来不及遮掩的乳房,没在奶头,更接近于两乳相交的洼地。
清清淡淡一个吻,特别猝不及防,把遗怜吓一跳。等她反应过来,脸也红了,赶忙拉下中衣遮住解怀处。
“元暮江,你老实点好不好,累了一大天,我可没功夫跟你闹。”她说。
其实她不说,元暮江也知道她很辛苦,等小孩子睡了,他就让妻子靠在他胸膛上,也像哄孩子那样哄她。
谁生孩子不累个半死,遗怜还想再多看一会儿小女儿,奈何眼皮实在撑不住。加之元暮江的怀抱又是那样宽广温柔,令她不自觉就昏昏睡去。
相形之下,元暮江就激动多了。一整晚上,他都了无睡意,一时看看怀里的妻子,一时看看不远处的女儿,所念人、所感事,尽在触手可及的地方。因而格外觉得不真实,意恐佳期如梦,觉后空空呀。
睡不着,便又把小孩子的名字拿出来想。不拘男女,他们夫妻倒也提前取了几个,但都称不上特别好。尤其今天小女儿生下来,出奇的玉雪可爱,更坚定了元暮江不用俗名的念头。
夜阑风景,星空澄明,忽见众星拱北,勾起旧时有关婺女星君的典故。婺女星主大贵大吉,用来给孩子起小名是最好不过的。
“宝、婺。”
意为父母的掌上明珠。
元暮江对着摇床上的女儿,一遍又一遍念这两个字。
恭喜完结! ??????
嘿嘿嘿,好好好,豆友好宝儿,都是好宝儿!
刚生完一般都没有奶水??,恭喜??完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