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母女哭成一团,房门被撞开,爸爸气喘吁吁地闯进来,一丝不苟的头发都乱了鬓发,手套也只穿一只。

他见到安雅虽在大哭但身体无恙,才松了一口气,把妻子和女儿都紧紧拥进怀里。

后来安雅才知道,是尤金夫人远远瞧见了露丝祖母的马车,恐有憾事发生,赶紧唤出守护灵去通知父亲,让他快回来。

那一夜,父母与安雅谈了许久,他们第一次正式告知安雅那个残酷的事实。

“我很遗憾,你很大概率……是一个哑炮。”

真正听到这个犹如宣判的话时,安雅的脑海空白一片,只有“哑炮”两个字像黑泥、像血污逐渐从角落冒起,直至占满整个脑海。

画不出咒式、施不出咒语的哑炮。纯血家族巴斯克维尔家的第一个哑炮。

“可是,我们不会丢下你的。”母亲捉住了她的手,声音急切懊恼,“妈妈刚才做错了,无论多少次,我都会一直请求你的原谅。但是安儿请相信妈妈,妈妈不会再伤害你。”

母亲说她不会抛弃安雅,也不会再生育新的孩子。

如果有第二个孩子,谁能保证在他们死后,第二个孩子不会驱逐姐姐?内斗可是巴斯克维尔家的传统,他们是恶犬,撕咬的本性已经刻入基因。

如果真有那一日,安雅身为哑炮只会被逼上绝路。

“你会是我们唯一的孩子。”

父母对她许下了郑重的承诺时,窗外也恰好迎来破晓,雨夜已经平息,树影回归宁静,那日的曙光特别盛大,涌入这座华丽洋房里,挤压在这座洋房里数日的阴霾似乎都被曙光洗涤了。

露丝祖母再也没来过洋房,母亲的母家姐妹也不再来访。

可母亲一扫颓废,她又再度变回那个昂扬骄傲的女巫,甚至还比以往更为彪悍。

她亲手打造了一把匕首给安雅。

“女人的手上还是要有武器才能安心。”

“再有巫师找你麻烦,就拿这把刀狠狠插进对方眼睛里,别客气。”

安雅接过那个匕首,只点头没说话。

那日之后,和母亲的相处开始变得别扭,有时能够如往常的相处,也能说说笑笑。

可有时只是一个词或一个举动,可能就只是母亲用魔法唤来一只咖啡杯,安雅的脸色都会突然沉下,不再说话。

接着就是发脾气、争执、摔门、不说话。过几日,又没事一样,恢复如常。

两母女陷入了奇怪的循环。

安雅开始做起层层叠叠的噩梦,她梦到自己深夜惊醒,转头就被一张湿布盖住了脸,然后她又再惊醒,这次不再有湿布,但有个全身湿透,黑发披散的人影站在床尾。

水滴仍在滴滴答答地掉,那是一个水鬼,长着跟安雅一模一样的脸。

真正醒来时,安雅不敢回头,不敢尖叫,她埋进被子里,哭也哭得很安静。她害怕噩梦成真,害怕身后真的站着一个人。

站着水鬼,站着……她的母亲。

说来丢脸,我写完这章的那晚,半夜有醒来一次,刚好面对的是墙壁,莫名想起这章结尾,然后……干,我好害怕。

下次加更猪猪数是多少?当然就是今年年份,啊~

0083 第七十四章 幽灵

12岁那年,没有猫头鹰,没有入学通知,没有奇迹。

安雅坐在阳台,从黎明等到深夜,已经长至腰间的黑卷发沾满露气,像死掉的藤蔓湿嗒嗒粘住她的苍白面容。

不知何时起,健康、饱满、富有生命力的血色已从她的身上褪去,安雅照着镜子觉得自己白得像雪人。

那一晚,写给阿克塞斯的信纸换了一次又一次,最后寄出的那封,信角还是沾上了几滴湿痕。

隔日的饭桌上,母亲宣布她收了一位学徒,即将来斯内费亚特就读,也会跟他们一起住在洋房里。

安雅勺汤的动作顿住,嘴里鲜甜的南瓜汤似乎坏了,咽得喉咙都是酸涩。

她有些慌乱拨弄耳后的发丝,想遮住红肿的眼角,没发现父亲的动作也停了。

长桌的两端,同为强大巫师的两夫妻对视,彼此的眼神都是未可明又似乎相同的幽光。

爱默生家的马车把孩子送来的那天,安雅锁上了自己房间的门。

她拒绝出去迎接客人,也拒绝父母进来。

以前的小姐妹都去了美丽古老的月河洞女巫学院上课,外面都是神采飞扬正在迈入伟大魔法领域的同龄小孩。

而她却只能待在家里,像长不出花朵的盆栽被丢在一边,在杂草丛里自生自灭。

只要一想到这些,安雅就好痛苦,自卑、害怕、丢脸、尴尬那些复杂的、负面的、纠结的情绪,跟着她流出的眼泪,变成黑泥逐渐填满这个房间。

窗帘拉得严严实实,黑泥逐渐包围她,连窗帘缝隙的光都不再映入她眼里。

隐约听到外面陌生人的交谈声,安雅想冲出去,想把那个学徒赶出家门,大力推他的身子,滚落楼梯摔下台阶都随便他,大叫着让他别踏进她家里。

别抢走她的妈妈。

可最后,她只能躺在地板上,哭累了就睡,睡醒了又继续哭。

又一次朦朦胧胧睡去,再醒来时自己躺在床上,父亲在床边照看她。

安雅已没有力气反抗或说话,连流泪的力气也没有了,她像失了bzm灵魂的木偶,乖乖张嘴任父亲喂食她。

父亲抹干净她的嘴巴,又细细抚摸过她哭得红肿的眼角,拥她入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