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还要跟老师同学们叙旧呢。”林芝月靠在栏杆上给陆小诚回复消息。

“你下来，我给你讲一个惊天八卦。”陆小诚逗林芝月，果然，他看到她把手机装进口袋，往楼下的方向走来。

林芝月下楼，看到陆小诚坐在麦当劳的落地窗前，嘴里噙着吸管，勾着唇喝了一口可乐。褐色的可乐在透明的塑料管中流动，尽头是那张坚实的嘴巴。

那张嘴巴很严实，从来不多说废话。严肃起来更是不会说一句好听的话，可进攻性却很强。很奇怪的，让人会心软的一张嘴巴。

林芝月拉开麦当劳，坐在陆小诚旁边，抬头看楼上，恰巧是她方才站着的视角。

“什么八卦？”她问。

“就你们班班长，是因为脚踏两只船被甩的。”

陆小诚把手机递给林芝月，陆琪琪给他发的消息，他分毫不差地转给林芝月听。

“我才不在乎。”林芝月说，“我高中的时候跟他又不熟。”

陆小诚问，“是吗，那你高中的时候跟谁熟？”

林芝月点了一杯麦当劳的奶茶，热的。

她捂住奶茶杯想了一下，又看着陆小诚，摇头道：“不知道，好像真没几个熟的。我的青春很无聊，只有我自己和课本。”

还有一堆束手无策的烂摊子。

“那我呢？”陆小诚拿杯子的手往楼上指了指，“刚不是说高中没有喜欢的人，那我呢？”

陆小诚有点生气。林芝月这张嘴真是张口就来，一会儿男神，一会儿不喜欢，听得他无名之火乱撩。

刚刚被人围着，她摇头摇得那么顺其自然。

“我高中跟你也不算熟吧。”林芝月回。

是啊，两个人都没说过几句话，谈什么熟悉。陆小诚沉着一张脸，明明不算太开心，还假装掩饰，“神烦真心话大冒险这种游戏，幼稚鬼。”

他只是不明白，为什么林芝月突然又对自己冷淡了，在知道他要去西北两个月，他们两个有很长一段时间不见面的情况下。

气氛一时尴尬起来，陆小诚没话找话，“你为什么这么喜欢喝奶茶，不知道奶茶有害身体健康吗？”

陆小诚觉得自己的报告白写了。

“人又不是为了健康而活着，”林芝月鄙视陆小诚的健康论问：“如果你身体健康但心灵很痛苦，和你身体虽然没有那么健康但很快乐，两种人生你选择哪一个？”

陆小诚毫不纠结，“我选择像现在这样，健健康康开开心心地活着，过自律的人生。”

“但不是每个人都可以像你这么幸运的陆小诚，不难过有时候就是很多人最大的愿望了。我喝奶茶，只是因为，它能令我感到愉悦。”

林芝月低头默默喝奶茶。

人生有那么多迷茫和困惑，仿佛只有这令人痛斥的糖精，能够暂时抚平内心的创伤。

林芝月不渴求陆小诚能理解她的人生，因为不是每个人都能过上那么好的日子，也不是每个人都能过上像她这样苦逼的日子。

让她没想到的是，陆小诚突然问：“林芝月，你为什么经常不开心？”

林芝月喝奶茶的动作一滞，抬头看陆小诚。

她喜欢午后这个静谧的片刻，阳光从玻璃天顶落下，照在脸上暖洋洋的。

就连眼前的人和事，都镀了一层回忆的金。

林芝月第一次想对一个人敞开心扉，渴望他能理解一点她。

这是爱的第一步吗，把真实的自我摊开给他看。

林芝月低头，不知道该从何说起，也害怕陆小诚的反应令人失望。

“不想说也没关系，反正一切都会过去。”陆小诚安慰。

他不是不想问林芝月的生活，可他更喜欢她主动分享给他，主动问反而像是揭对方伤疤，他觉得下作。

“有很多很多不开心。上学的时候，每周问舅舅舅妈要钱最煎熬。最痛恨填家庭信息表，别人父母那两栏都那么体面，我的是两个已经去世的人。稍稍偷懒就会很懊悔，觉得对不起离世的爸妈。也经常性讨厌自己，觉得自己笨拙又冷……不开心的事情，太多了，所以真的不知道从哪一件开始说起。”

林芝月给陆小诚讲了脑海中闪过的细碎画面，然后沮丧地趴在桌子上，“有时候真的很累，希望地球好快灭亡，有时候又觉得，这个世界有一点光亮。”

“林芝月，这些年有过的开心的时候吗？”

陆小诚心里为林芝月动容。她到底是如何做到，语气平淡地说出这些玻璃渣一样的话。

林芝月一瞬不瞬地看着陆小诚，诚恳地答：“有的。”

她很笃定地说，“遇见你就很开心呀。”

陆小诚笑，不屑：“果然喝奶茶令人心情愉悦，连说话都好听起来。”

林芝月仰头，闭眼，感受阳光照在脸上，“我写过一本日记，你没有出现之前，我恨这个世界的所有。你出现之后，我爱上这个世界的全部。”

包括那个娇憨、矫情的自己。陆小诚的出现，让她意识到，原来自己只有十七八岁。

“其实我挺想谢谢你的陆小诚，你在不经意间，让一个失足少女产生要变好的念头。”

“那你在日记里是怎么记我的？”陆小诚开心了，“我一直觉得我的青春很乏味。”

“你还乏味，那么多人追。”林芝月不屑，这跟好学生在考试前说自己没复习有什么区别？

“搞竞赛真没时间，周末都献给睡眠了。”

林芝月笑，“我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