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小诚了然，没继续问，只说，“那我的答案，你还要听么？”

“嗯，你说。”

林芝月点头，又拿起桌子上的奶茶喝。人紧张的时候，总是要忙碌些什么。

“第一个问题，我绝对不是因为王之然的出现，才喜欢你的。我是因为他的出现，才意识到，我喜欢你。”

陆小诚说完，林芝月抬头看他。他没躲闪，鼓起勇气看她，她虽然又在瞪他，但他能看出来，那怒意下藏着笑意。

陆小诚提议，“要不，还是把灯关上吧。”

在一览无余的房间里剖析自己的内心，跟开着灯不拉窗帘做爱真是毫无区别。

搞得人心里七上八下，只觉得刺激。

林芝月拒绝，“不要。现在回答第二个问题。”

“回答第二个问题之前，我给你讲讲我和赵音音我们两个的事情吧？”

“嗯。”林芝月起身把灯关了，又坐回原位，靠在沙发上，一副要听故事的神情。

她不想让陆小诚看到她的嫉妒和自卑。

“干嘛又关了。”陆小诚问。

“我又想关了。”

陆小诚无语地笑，调整了坐姿，望着天花板上的水晶吊灯，讲起他最不愿意回忆的时光。

十二岁那年，陆小城妈妈因抑郁症自杀。

那天的日子很普通，但他记得很清楚，放学回到别墅，他第一时间去找妈妈，看到的却是冰凉而僵硬的身体。

妈妈的神情很痛苦，眉头微微皱着，满脸的泪痕。

听医生说，妈妈的身体已经僵硬了三个小时，在此期间，没人发现。

但去世那天，别墅里却围满了人。

一直出差的陆怀民终于也回家了，在大厅接待客人。那些人虽然穿着黑衣服，脸上却笑意盈盈，虚情假意地问候，实际上，借机都在谈生意。

陆小诚待在自己的房间，不出去和任何人交流。他其实挺痛恨陆怀民的，他妈去世前，就整天和陆怀民吵架，两个人不是砸东西，就是掀桌子，陆怀民不仅没有关心，一气之下甚至搬出去住，直到妈妈去世，陆怀民才出现在陆小诚视野里。

一起出现的，还有他那些所谓的生意伙伴，一个个眼神里都写满了虚伪。

陆小诚在房间里拿着全家福的合照看，十二岁的他很自责，如果自己能及时和妈妈沟通，从中调和，妈妈是不是也用不着难过得自杀。

一个人得多难过，才想去死？

陆小诚不知道，他没有过这样的体验。

但他知道，世界上最爱自己的人去世了，那种感觉就像是，你走了很长一段路，回头看却发现，一直以为在身后的人突然不见了，只留有一片茫然。

赵音音就是在这片茫然中出现的。

她敲响了陆小诚的房门，和他一起聊小时候的事情，陪他度过了那个难熬的下午。

那时候，赵音音上高三，还有半个学年高中毕业，她忙着考雅思，等考过就去澳大利亚留学。

陆小诚只有十二岁，还是看动漫的年纪，两个人家里虽然是世交，也只有逢年过节时偶尔见过，不算特别熟。

但那个难熬的下午，却成为两个人关系的拐点。

别人都争相当着陆怀民的面关心陆小诚和陆琪琪的未来，私底下开始给陆小诚找后妈。

他知道，妈妈的死亡在那些人眼里不值一提，相反，这个女人的空缺会为他们带来更多先机。一旦自己的人在陆怀民身边上位，成了枕边人，自己在生意场上的话语权肯定大大加强。

赵音音成了唯一一个对他说：“陆小诚，你得振作起来，和陆琪琪一起抵御坏人，不让他们得逞。”

那时候，陆琪琪还是个天真的笨蛋，以为外面那些人的关怀都是好意，实际上只不过是伸向她的一个魔爪。她嫌陆小诚太冰冷，两个人为此大吵一架，在妈妈的丧礼上谁都没有搭理谁。

赵音音成了陆小诚唯一的情感依靠。

她虽然很忙，但每个周末，都会带陆小诚和陆琪琪去自己家里吃饭，陆琪琪性格淘气，坐不住，喜欢跑到赵音音的邻居家，和隔壁小女孩玩。

陆小诚就待在赵音音的房间，坐在她的书桌旁，和她一起看书。等看累的时候，两个人就看哈利波特的电影，从第一部到第七部上，赵音音很沉迷，陆小诚也很喜欢，他们约好，要在 2011 年夏天，一起到伦敦看全球首映。

伦敦之行很开心。那并不是陆小诚第一次出国，但他看到了赵音音的社交圈，那些来自世界各地的朋友围着她，用地道的口语交流。她上大学，染了亚麻色的头发，坐在灯光下，整个人都散发着淡淡的光芒。

在情窦初开的年纪，遇到了一个惊艳的人，便很难忘记。

从伦敦回到江城，陆小诚整个人都不一样了。他振作起来，学着一个人成长，捡起自己的爱好，专注在自己的学业，决定变成像赵音音一样优秀的大人，成熟、得体，从来不怯场，是整个宇宙的中心。

就这样，妈妈离世的打击虽然还在，但陆小诚正在逐渐走出阴霾。他发现，学习真的是逃避现实最好的方式，只不过是一年的坚持，他竟然考了市第三的好成绩，被江城一中录取。

他听说只需要学两年，在全省竞赛中拿到一等奖就可以直接保送，于是毅然决然地选择了化学竞赛，打算保送后就跟赵音音表白，陪她满世界的飞。

就只有他们两个的世界。

那是他第一次，憧憬“爱情”两个字。

陆小诚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那么自恋地觉得，自己只要学两年就一定会拿到一等奖，他从来没有怀疑过，就这样真的考上了。

但赵音音去北京做艺人了，两个人发消息，他隐约得知，公司管控严格，她不能谈恋爱，表白也便搁置。

再后来，是高中毕业舞会那天，赵音音答应陆小诚，回江城庆祝他毕业。

那天，陆小诚鼓起勇气，在只有两个人的夜晚给赵音音表白，赵音音拒绝了，说他还小，不懂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