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被一户姓王的人家买了去,村里就叫她“王家那个”。
那个女人话很少也不怎么乱跑,挨打的频率也就相对少一些。
她会读书写字,在取得部分村民的信任之后,她暗中对村里历年来的被拐女人做过统计,还趁没人的时候悄悄问她们的名字,偷偷教她们写字、画地图。
后来,也是她提出来女人可以做手工艺品补贴家用再叫村里人拿去卖,多少可以赚点钱。
不知道她费了多少功夫,好说歹说才有人愿意帮她卖那些个小玩意。她悄悄告诉自己,她会想办法把信息放出去,让自己千万不要放弃希望。
“她让我叫她红姐,说以后出去了大家再重新认识,想介绍了再好好介绍自己的名字。如果不想认识了也没关系,但千万不要忘了自己个的名字。”
说到这,那个女人哽咽起来。
缓了好一会才说,“可是后来不知怎地,好像是被发现了,红姐就被关起来了,等再出来的时候就大了肚子。”
“我最后一次见她,就见到她再锤自己的肚子。人也瘦的不成样子,不过她的眼睛还是那么亮,拿个树叉叉写写画画的。”
“对了!她还给我缝过一件袄子,叮嘱我一定要贴身带着,不要挨水,有一天穿起走!”
……
刘婷说,他们后来在那件袄子里找到了那位红姐暗暗搜集的村子里历来被拐妇女的名册。
一张张字条上,用尽了各种书写的材料,有铅笔有煤炭,也有水性笔,可见一有机会她就会想办法写下来。
虽然痕迹不一,但每个名字都是一笔一划的。给后续案件的侦破和定罪,以及证据链的完整性都提供了很大的帮助。
可以说,她从未放弃希望,从未放弃过自救,还一直积极帮助他人逃脱。
不过,刘婷小组在村落解救中并没有发现李红的行踪,这才根据解救妇女们的描述请侧写师绘制了画像,打算进一步确定身份并进行寻找。
看到张浩云电脑上的影像后,他们会再根据李红失踪的时间、地点,对嫌疑人进行下一步的审讯。
不过已经基本可以确定这位红姐的身份了,她就是乌城失踪的第二个女人,也是许盛楠苦寻许久的妈妈
李红。
男人总是把骨子里的兽性展露无遗,从囚禁到凌辱,他们还要逼迫女人生下带有他们基因的下一代,远离男人,与其斗争才能求存
确实
四十四章「红色」
杨珍妮觉得最近的日子好像被推倒的多诺米骨牌,一天挨着一天,自己也追着线索和回忆也慌忙地向前跌去。
她总是在做一场「红色的梦」。
红色怒放着的花朵,红色的棉麻布料,红色的海浪,还有红色的面纱里看不清五官的女人。
它们像是在轻声呼唤着自己,在这个气氛诡异的梦里她没有感到过一丝害怕,仿佛红色才是那个世界里温和的主题色。
只是人们从未认真想象过,那种泛着红光的世界究竟是什么样子。
接到张浩云电话的时候,杨珍妮刚从又一场红色的梦里醒来,她把听筒随意的放在耳边,脑子里还在回忆着那个绮丽的梦。
听筒里冒出来的简短句子像是一个不和谐的间奏,突然横叉进她的耳朵
“她死了。”
“什么?”杨珍妮立刻坐起身来,不甘心地追问道。
“我马上到你们院子门口了,一会当面说吧。”
杨珍妮挂了电话,用最快的速度起身洗漱,套了件舒服的毛绒大衣,穿了鞋就准备往外走。
“什么事儿这么急,还没吃饭呢!”
苏宁像是从沙发上弹起,转身去厨房拿了一袋热牛奶又捞出煮好的鸡蛋,“再忙也要吃早餐,身体最重要。”
不到一分钟的功夫,杨珍妮手里就被塞了一包热牛奶,口袋里的鸡蛋也散发着温热的气息。杨珍妮没再推脱,临走说了声,“妈,我今天去忙点事,不用等我吃饭了啊。”
下楼梯的时候,杨珍妮用热牛奶隔着衣服温着自己的胃,感受到一股暖意慢慢从身体里升腾起来。
不知道是从离家的第几年开始,杨珍妮开始乳糖不耐起来。
小时候常喝的牛奶也成了非必要不触碰的东西,甚至一度连拿铁都差点戒了,再到后来慢慢又爱上了喝燕麦奶拿铁。
渐渐地,燕麦奶、豆奶成了自己这个乳糖不耐受者首选。
所以,在珍妮那间不大的出租屋东南角摆着一个小小的冰柜,里面除了饮用水、水果就是燕麦奶。
人的口味、体质好像都会随着时间、环境的不断变化,慢慢进化出新的喜好来。
她曾经一度迷恋这种新鲜的变化,感觉新的习惯能牵引着她往新的地方探寻,哪怕是口舌之域,也是新的体验。
不过,这些变化她从未认真地告诉过家人,好像提过一次但是母亲不由分说地归结为珍妮的肠胃对外地的牛奶“水土不服”。
所以,在母亲的眼里,自己的女儿依然是那个喜欢喝热牛奶的女孩。
家里聚会时她仍会兴奋地提起,自家姑娘就是小时候牛奶喝得好,空腹都能喝一大碗,才能长到现在这样高挑。
但现在,这包家乡温热的牛奶,像是把拉出了回忆里,站在旁观者的位置再度打量起原本应该顺其自然的一切。
是啊,自己从未告诉过他们,「我」已经变了,从性子到脑袋,甚至是连胃也有了新的喜好,以往的种种隐忍于自己而言都是一场漫长的不耐受。
可是儿时不敢说,少年时不能说,离家了不愿意说,就这样,最后像胃比自己先发了“脾气”。
杨珍妮没有扔掉牛奶,在楼下买了盒饼干,把独立包装的饼干倒进口袋里,把牛奶倒进盒子里,放在了院里好心人喂流量猫狗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