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余乔灵看来这样就是再好不过的结果。

但唯一想不通的人,是李红。

李红对这个闯入自己生活的女人,抱着警惕的态度。她突然出现在自己买菜的路上,笑嘻嘻地给自己一串烤面筋。她留着一头利落的短发,声音清亮又张扬,眼睛亮亮的,打扮得也很时髦,感觉哪哪都和自己不一样。

“你吃不?可香了。”

李红没有伸手去接,但是明显咽了一下口水,都是二十出头的年纪谁不爱吃这些呢。

女人笑了伸手递过去,“拿着尝尝,我叫杨莉,你别害怕,我不告诉你婆婆。”

杨莉,李红小声的重复了一遍,像是努力要记住这个名字。

“所以,你认识我?”李红打量着杨莉,稍稍往后退了一点。

杨莉并不直接回答,而是笑嘻嘻地说,“做老许家的媳妇不容易。你先拿着吃,我就在菜市场的出口等你。吃出了问题,随时来找我,你先去买菜吧。”说着把李红推进了菜市场的摊位,自己瞬间跑到了不远处的熟食摊,熟络地和摊贩们打起招呼来。

李红挑了些新鲜的笋子、韭叶,又买了几斤上好的嫩牛肉,最后在几家水果摊转了转。货比三家后,才称了一些价格实惠的新鲜水果,接着便朝着出口走去。

果然,杨莉就在出口处等她。

她拿着本书正聚精会神地看着,直到李红走近了才发现。

“唉,我说你怎么不吃啊?” 杨莉的语气很自然,仿佛她们认识了很久,亲昵中夹杂着关心的嗔怪。此刻,李红的那根烤面筋还原封不动的放在塑料袋里。

“你看这都凉了,孕妇要少吃凉的。”说完就伸手拿过去,大喇喇地吃起来,“下次再给你买,你可要趁热吃。”

看着杨莉没心没肺的样子,李红忍不住笑了,这女人真有意思,送别人的东西最终还是回到了自己嘴里,不过看着她吃得津津有味,也完全打消了自己心头的顾虑。

“严格的说,我也算认识你,你的婚礼我还去过,不过我对结婚没什么兴趣,就先走了。你可能也见过我,我给林奶奶送过几次我妈做的东西,那几次你好像都在厨房。”

杨莉把书放进了斜跨包里,不紧不慢地边吃边说着,“不过,婚礼上认识的不算,现在你自己介绍一下自己才算。”

“我……我是许家的……”李红被杨莉搞得有点懵,下意识地老老实实接起话说来。

“许家许家,你自己没名啊。”杨莉拿出一块纸擦了擦嘴,表情也变得认真起来。

“我有名字,我叫李红……”李红不知怎么的,声音越来越小,好像越说越没底气似的。

为什么会这样呢?

这一年多,她已经习惯了院里人叫她“林奶奶的儿媳”、“许家媳妇”、“许家那个”,在家里的时候丈夫和婆婆俨然已经把她当作了“孩子妈”。

在老家呢?自己常被叫的是姐姐,还有傻子姐姐。

这两个称呼,李红通通都不喜欢。

叫姐姐的时候,后面往往跟着一堆事,要么是锄草做饭、要么是该找弟弟了,更多时候是父母不厌其烦地唠叨,自己身为姐姐要照顾弟弟,千万不能自私,不能争不能抢,不能没个姐姐样。

所以,李红在饭桌上往往是最后一个动筷的。但凡有什么好吃的,哪怕是一块糖、一口肉,一定是要留给弟弟的。

不过,李红唯一不讨厌「姐姐」这两个字的时候,就是弟弟李唯一叫她。

那一声「姐姐」,她总是答应地很快。

不知道是不是痴傻的原因,李唯一心思很单纯。

他叫姐姐的时候,常是因为看到了一朵像马车一样的云、摘到了特别的叶子,或是发现了草地里的绿色宝石,其实都是些酒瓶子变的玻璃渣。

不过每一次,他都是满心欢喜的唤姐姐。

李红最恼的是被叫傻子姐姐的时候。

村里的大人会背后这么叫她,顽劣的孩子择会当着她的面边叫她。

一边叫傻子姐姐一边学她弟弟的样子,她每次都又羞又恼。有一次,她实在忍不住,顺手拿起路边的石头狠狠的朝他们胡乱扔去。

当天下午,那个小孩的家人就集结了一帮亲戚围在李红家门口,说石头砸伤了小孩的头,以后考不了大学都赖李家,除了道歉还要赔钱。

还骂骂咧咧地说,李家自己生了个傻儿子还要把他家儿子也砸出个好歹来。

李红躲在爸妈身后怯生生地看着眼前的一群人,那个男孩就站在最前面,他不过是额头擦破了点皮,整个人还是生龙活虎的。

男孩一眼就看到了李红,指着她,大声朝爸妈大声喊着:“就是她,就是傻子姐姐砸的!”

那天李红挨了父母两次打,一次是在众目睽睽之下,一次是在家里。

爸妈说李红这个姐姐太不懂事了,这下不仅又道歉又赔钱,连带着给弟弟买药的钱也紧紧巴巴的了。

父亲涨红着脸对她吼,“你这个做姐姐的,能不能让我省点心!”

后来任凭别人怎么叫,李红都低着头拉着弟弟一声不吭地往回家走。

李红记得唯有上学那几年,自己拥有着连名带姓的名字。

李红上学上得晚,学习成绩一般。但是很刻苦,一路也算顺利地考上了初中和高中。

但是刚上高一那一年,就已经有媒人来家里说亲了。说是附近一个村的,比她大八岁,对方说不嫌弃她家穷、还有个傻弟弟,那人说自己可以吃点亏,用两头牛三间大瓦房换李红做媳妇。

父母听完,阴着脸把媒人打发走了。

那天李红很庆幸,父母终究还是舍不得自己的,虽然比不上对弟弟,但起码也不愿自己受委屈。

直到那天晚上,李红因为生理期疼痛破天荒的没做饭就早早休息了,朦胧间听到父母在院里小声唠嗑。

“姐姐的事儿,你怎么想?”

“上完高二吧,不管怎么说,高三肯定是不能让她再上了。得找户人家,最好就是本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