印象里许盛楠的母亲和杨珍妮的姑姑几乎是完全不同的两种人。一个文静内敛的农村媳妇,一个张扬大胆的城里姑娘,如果非要说上一辈的关系,倒是许盛楠和杨珍妮两人的父亲,许胜利和杨业都在玩具厂,算得上熟识,关系更近一些。

“那是不是只要找到李红,你姑姑当年的失踪真相也就能知道一些了?”

“按道理说是这样,可是……”杨珍妮的声音渐渐沉下去。“我也找不到李红。”

“一点消息也没有,就好像,她也真的失踪了一样。”

当年李红和许胜利刚刚离婚不久,关于李红的言论就在小城里飞起来了。“嫌贫爱富”、”傍大款”、“抛夫弃女”,这几个词连在一起足以吸引大多人的眼球。

一度成为小镇里人人热议的八卦。

话题中心的许家人,却受着截然不同的两种待遇,许胜利自然是苦大仇深的老实人,甚至有人自告奋勇地要做媒,势必要为好男人寻得一个与之相配的好女人。

但对待许盛楠,那就是一番光景了。

在人们的嘴里从可怜的女孩到“上梁不正下梁歪”、“女大随母”,几乎没用多久。

是啊,旁人的目光由同情到审视,从来不用什么理由,更不用付出什么代价。

人们吐沫横飞地讲述着老话的道理,似乎兴致勃勃地预定了一场精彩绝伦的真人秀,只等着有个机会“揭幕”。

到时候再说上一句“老话说得好”、“我早就知道”,那才算是“齐活儿”。

没人去管那个水性杨花的女人,也没人关心她的死活和她的声音,却都巴不得她落个“天道好轮回”的凄惨下场,标准化的完成一次人心所向。

有人说她嫁到了北京,也有人说她回了农村老家找了个土大款,还有人说在临城的洗脚城见到了和她很像的人在卖弄风骚。

每个小道消息都传得有鼻子有眼,但没人敢拍着胸脯说一句千真万确。

时间久了,李红就成了小城里最有名,也最无人在意的,第二个消失的女人。

“旁敲侧击一下许家的人?”葛漾说完似乎也意识到不妥。

世界上有谁曾寻过她呢?

也许除了当年还是孩子的许盛楠、就是如今的杨珍妮了。

珍妮摇了摇头,轻声说“除了许胜利,他们家的人都不曾主动向我提起过盛楠包括程泽,好像什么也没有发生一样。总之,他们家的氛围很奇怪。”

听到程泽的名字,葛漾表情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变化。

回想起她们第一次听到这个名字的时候,那是十九年前的夏天。

那是暑假结束前的一个普通下午,杨珍妮如约到楼下喊许盛楠出来玩,准备一道去找葛漾。

可从单元门里出来的除了许盛楠还有一个高她半个头、顶着一头自来卷的陌生男生。

“珍妮,这是程泽。程泽,这是我的好朋友杨珍妮。”许盛楠快速地给彼此做了介绍,似乎很不情愿。

“你好,珍妮,确实很像一个洋娃娃呢。”男生冲珍妮温柔地笑了,眉宇间很像最近正火的漫画里的少年男主。

“你好”,珍妮也礼貌地笑笑,她知道许盛楠家的变故,但没想到第一次见面来得这么快,转眼她便看到了许盛楠脸上的红肿,“盛楠,你爸他……走,我们先去买冰棒给你敷!”

“别,我爸不让我出院子……可能也不能去找葛漾了。”说着朝程泽的方向看了一眼,示意有人在盯梢。

“啊,没事,你们在这等我!我去跟葛漾说一声,她估计还在等着,等我啊!”说完便朝小区正门跑去。

看着珍妮跑远,许盛楠才收起脸上表情,冷冷冲陈泽说,“别以为我会为因为昨天的事就接受你们,以后也不必装好人。”

听完这句话,陈泽转头静静地看着许盛楠,突然大笑了起来“噗……搞什么啊,许盛楠,原来你这么幼稚的吗?”

十几分钟后,杨珍妮拉着葛漾拿着冰棒从远处走来。“我跟葛漾说了,今天来我们院子玩。”,珍妮开心地冲盛楠眨着眼睛,顺势把冰棒贴在了她的脸上。

“你好,葛漾,我是盛楠的哥哥,程泽。”

“Hi,所以,今天是一起吗?”葛漾上下打量着这个看上去彬彬有礼的男生。

“那个……”许盛楠刚要开口,就被程泽打断了“哈哈,爸妈说是让我看着楠楠,不过你们放心,我不打扰你们,你们先去玩吧,我去给你们买水。”说完便识趣的走开了。

“我感觉你这个哥哥没那么难相处啊。”珍妮坐在凉亭里率先开了口。

“他不是我哥,算了……我也不想了解他,无所谓。”许盛楠明显不想聊这些,转头冲葛漾说“唉,你怎么还抱着本书,不重吗?”

“哎,别提了,我妈下达的命令,暑假要看完好几本,就差这本了,不过挺好玩的。”说完三个脑袋便凑在了一起,那是一本叫《自然奇妙的小动物》的 16 开硬皮科普书,内页尽是彩色的图文,拿在手里颇有分量。

“我看到这了,说的是蚯蚓切成几段都能活”葛漾边说边翻到中间的一章,“不过,我记得咱们在上学路上遇见的半截蚯蚓都死透了啊。”

“你看到的大概是不包含有生殖环带的那一段,所以无法再生哦。”程泽的声音从一旁传来,“喏,给你们买的水和冰淇淋。”

他边说边捡起葛漾刚吃完的棒棒糖棒,在一旁的湿土里翻找着出了一条蚯蚓轻轻地割成两段,“你看蚯蚓拥有高度分化的组织,这使得它们具有强大的再生能力。基本上,只要留下部分神经环,蚯蚓就能够恢复原来大小。”

说完他小心地将两段蚯蚓,放进一旁的土壤里,接着说“如果它的头部失去了,它将重长头部,如果是尾部损伤,它将重新生长尾部,很神奇。”

许盛楠随手翻了几页便说没兴趣,索性直接坐到了一旁的跷跷板上。

杨珍妮和葛漾却一副兴致勃勃地样子,两个人一起翻看着剩下的内容,程泽也总能解答出她们的疑惑。

许盛楠就这样看着她俩,有时候不知道为什么她总觉得杨珍妮和葛漾更亲近,或者说兴趣更相投一些。

也许没了自己,她俩也一样会玩得很好。

有时候,她们三人一同走在去学校的路上看似亲密无间。可许盛楠总能在不经意间捕捉到另外两人偶尔交换的一个眼神,那眼神中似乎包含着某种只有她们才懂的默契,这让她的心里泛起一丝涟漪。

虽然许盛楠知道她们不是刻意的,但好像自己被隔离在了她们那个小小的世界之外,一种莫名的失落感顷刻间就爬满胸腔。

她试图说服自己不要多想,但每当看到那两人凑在一起低语轻笑时,她又会忍不住去揣测她们在说些什么,是不是在谈论自己不知道的事情。

许盛楠一边告诫自己不要这么敏感,一边却又控制不住地去在意那些微妙的细节,比如像现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