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他出于私心复刻了杨业设计的机关。
“那毕竟是我的亲生女儿,我虽然不是好人,但是也没那么畜生。我就是想看看,她每天都在干嘛,又查到什么了。”
“可那个家里不止你一个男人。”
“我没跟那个小子说过。”
“我都能发现的机关,朝夕相处还心思缜密的程泽会发现不了?是你自欺欺人还是在为自己的不作为做无力的辩解?”
对面的男人沉默了。
他并非想不到那些可能存在的隐患,只是他习惯了那个有些任性的女儿自顾自地长大了。
比起她真正的情绪和安危,他在意的从来只是她的举动是否会影响到自己,是否会不受控制。
许胜利不知道的是,许盛楠之所以去沙石镇那个所谓的线索也是程泽埋下来的。
他知道那里民风剽悍,更提前了解到当地出现过好几起女性失踪的案子,故意在网上留下线索,又在现实里露出些许欲言又止的马脚。
许盛楠并非没有察觉,只是她想赌一把,为了生死未卜的母亲,她近乎本能选择了那条看起来危机重重的路。
临行前,她将那件从奶奶柜子底下翻出的属于母亲的红色连衣裙寄给了许久没有联系的好友,那是她给自己上的最后一个保险。
就如同多年前的李红一样。
友谊是这个世界上,最后一张兜住她们的网。
只是,这张网终究来得迟了一些。
“我没想让她死,只想让她受点罪、遭点险,最少也是让她失望而归,一次两次的,总归会消磨掉些心气的。后面的事情,我也没想到。”
程泽在审讯室言之凿凿,说到最后还一副惋惜的模样,“她也真是命不好。”
对面的女警气得拍了桌子,“恬不知耻!命里遇见你才是晦气。”
至于后来的事情,根据班超和马家人的口供,许盛楠确实没能找到李红的踪迹,但是她似乎察觉到了这个村落的秘密。
“那个妮子,鬼得很。跟我们打游击着呢,马哥说把她绑了算了,或者教训一番。我们可没想要她的命,是她自己要跑的!”
“怪不得我,马家的娃娃走得急,她正巧也快咽气了,我只能做个顺水人情。但是,这个生意说到底,还是那个外地的小子班超做下的。”
“马主任这样说?他们喊我过去的时候,人已经被他们抬到棺材里了,他们父子俩凶神恶煞的,手里还有家伙,我只能老老实实给那个女人套婚服。”
马家父子和班超谁都不承认是自己责任。
但是根据尸检报告显示,许盛楠从悬崖跌落后并没有立即死亡,多处骨折和内脏出血让她暂时陷入了半昏迷状态。
如果当时紧急就医,她依然有生还的可能。
可是,那群丧心病狂的人却无视了她的求救,急着拿布子擦去了她嘴角的涌出的鲜血、拖入棺材,不由分说地将她套上所谓婚服,还美名其曰那是送她最后一程,去奔向那所谓“圆满”。
不过如今,纵使他们如何狡辩在铁证如山的事实面前都无济于事了。
在葛漾出国之前,正值多雨的清明,她们决定临行前再去看一次老朋友。
那天一大早两个人就出发了,接着上了好几级台阶后,两个人踩定在了一条布满条纹的石阶上。在她们对面的,是两张有些相似的脸庞,一个脸部微微上扬,一个眉眼柔和,脸上挂着浅笑。
只是唯一不同的是,对面的两人像定格了一般,安安静静的立在一处灰色的大理石上。
她们面前的是一座母女墓,李红的是衣冠墓,杨珍妮小心地把那件红色的裙子放在小小的檀木骨灰盒里,紧紧挨着许盛楠的。
这处墓园是在得知李红阿姨遇害且尸骨难寻的时候,她们两个人就提前看好的。
这凡世的肉体,终究让李红受了太多的苦。想必此刻她早已化成最轻盈的精灵。如果这一世,有什么留恋的,杨珍妮猜除了女儿盛楠,就是这条红裙了。
也许还有李红短暂生命里挚交好友杨莉。
只是没人知道,她们如今是是否已经相遇,不过没关系,总有一天会再见的。
盛楠的骨灰盒,葛漾和珍妮特地选择了她最喜欢的银白色。上面刻着一只漂亮的小狗,和她一样,骄傲又英气。
“对了,一直没来得及问你,盛楠发在我们公共邮箱里的是什么?”
“是雪,是乌市的雪。她大概知道新加坡是一个没有雪的国度,而我又最喜欢冬天。所以每年,第一场雪的时候,她都会拍照发给我。”
葛漾说完眼圈忽地一下红了,那个邮箱她们早已不再登录,可是有一个人就这样坚持了一年又一年。
“这些年的大雪,我一场都没有错过。盛楠,谢谢你。”说完,葛漾将买好的果篮放在了墓前,点燃了火盆里的黄纸。
火盆燃起的灰烬向上扬起,珍妮伸出一只手轻轻揽过葛漾的肩膀。
待纸烧得差不多了,杨珍妮从宽大的单肩包里拿出了一束包好的花。
那是束有些特别的花,在一圈百合和绣球中间,有 101 根狗尾巴草。微风轻拂,狗尾巴草在风中摆动着。
细长的尾巴格外灵动,每一次摆动都仿佛在与女孩们回应着那个属于她们的、遥远的秘密。
珍妮把花束放在墓前,望着墓碑上那个仰着下巴笑的女孩,轻轻地说
“盛楠,许个愿吧。”
番外「初雪」
一月初,北方的初雪提前落了下来。
杨珍妮站在便利店冰柜前,纵使身上裹着厚重的羽绒服,也并不妨碍她从冰柜里挑选雪糕的心情。
划过一个个华丽包装的冰淇淋,她将目光落在一个老牌素色包装的雪糕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