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儿的家不就在这里,「回|这个字眼只能用在家的方向才对。
想到这,他情不自禁地开始念叨起来,“这次去又要找工作吧?钱都贡献给房东了!其实我和你妈都猜到了……你说你都多大了,折腾什么啊都……”
“好了,”苏宁打断了杨业,“孩子大了,腿长在她自己身上,爱去哪去哪。”
说完跟杨业比了个噤声的动作,也往厨房走去。
“我来给你打下手,母女搭配,干活不累。”
苏宁边说边拿起青椒切起来,“身上钱够不?给你转了两千,钱不多,估计还不够你房租,但先拿着用吧。”
见杨珍妮背着身子洗菜不吭气,苏宁又补了一句,“就当给你的生日钱,赶紧收。”
“知道了,妈。”
杨珍妮本来也想说点温柔的话,可是撒娇这种东西于她而言就是小时候的青春痘一样,只有那一阵莫名地从身体里疯长。
一旦过了青春期之后,纵使熬夜吃辣却再也没法冒出来了。
就像现在即使知道自己最该说些什么,可话到嘴边还是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许盛楠的事情,院子里都传开了。真吓人呢,那对父子仪表堂堂的,竟然干出来这种事情……那个程艳估计也没脸呆了,造孽呀。”
苏宁说着,手上的活也没停下。
“妈,其实我一直想问,我的微信是不是你给许胜利的?还有我之前在院里碰到你俩聊天来着,但你从来没和我说过……”
苏宁没料到杨珍妮会这样问出来,一瞬间手里的动作就停了。
“他说想问问你事情,我就推给他了。后来,他说想给你介绍对象,还问我觉得程泽怎么样……顺道打听过你在忙啥……我一时间就没想那么多。”
苏宁说话的声音越来越小,最后像是下了很大决心似的,“我总觉得是为你好,没想到差一点就,差一点就酿成大错,现在想起了我就害怕。”
“都过去了,以后不要这样了,我现在不想结婚,也不打算找对象。这是我认认真真一直在说的事情,就这一件事情。”
接着,杨珍妮递过来一只小碗,“这些够了,把青椒装这里面吧,你们胃不好不能吃太辣。”
苏宁赶忙点点头,“有句老话怎么说的,我养你小,你养我老。但如果长大成人就算养,好像这话哪里都不太对。反正,我现在不这样想了,我和你爸不会给你添麻……”
“妈,大盘鸡好了。我再下个面,你先端出去吧。”
杨珍妮适时地打断了苏宁想说的话,因为在上半句里她已经听到了她想听的答案。
其实,她一直想要的好像就是这么多,这么多就够了。
杨珍妮并不理解父母对于自己突然生出的依恋,现在的她已经快要三十岁了,吃饭、睡觉这些早都是可以独立完成的日常。
一个人快速地做顿饭,或者随便去吃点什么、在关掉灯的房间里慢慢将呼吸放平沉入梦想,这些在六、七岁时看起来充满挑战的事情,如今都是她生活里最平常的片段,甚至是为数不多放松的时刻。
看,人就是这样。
那些一个人怎么也不敢闭上眼睛的夜晚,终将变成一个看起来还不错的清晨。
可是只有她自己知道,那些曾经的旧时光里那些细碎、焦灼、不安的情绪,在日后的很长时间都是她不敢轻易示人的底色。
她一遍一遍用自己研磨、搅拌的新漆刷下去,一层一层盖住过去的自己,又一层一层地长出新的颜色,层层叠叠间最终变成了现在这个还算过得去的大人。
煮面的空档,杨珍妮掏出手机给葛漾发了条微信,没隔几秒手机在手里就震动起来。
好像回到学生时代,那时候没有秒回的说法,但是发出一条信息后手机即刻在手里震动的感觉,她一直都记得。
在看守所里,杨珍妮见到了身穿囚服的许胜利。
他低着头,不肯看自己的眼睛。倒不是因为歉疚或者其他什么情绪,不过是如今一切都有了分晓,他懒得演慈父更不愿意再花力气解释。
只是淡淡地吐了两个字,“问吧。”
这倒也好,省得铺垫了。
“听他们说,能撂的你都撂了,” 杨珍妮望着对面的许胜利,他的胡渣长了出来,整个人看上去与平时无异,甚至还白了一些。
“那杨莉呢?她的失踪,你就真的一点也不知道?”
“我妈怎么样了?听说程艳那娘们跑了是吧?”
许胜利并不直接回答,而是问出了唯一令他挂心的问题。
“你当初和程泽一起作恶、伤害李红的时候,就该想到会有这么一天。不过,你对程艳倒是小瞧了些。”
前些天傍晚,杨珍妮刚从外面买了东西回来正往凉亭走,准备歇歇脚,迎面就碰上了刚从派出所回来的程艳。
她的头发散乱着,穿着一身居家服,整个人远远看去像是吊着一口气的怨鬼。
看到杨珍妮回来,她积攒着的怨气瞬间有了爆发的由头,只见她一个箭步奔了过来,伴随着地是在耳边炸开的女人的哀嚎
“你啊,你啊,阿姨对你那么好,你怎么就揪着那些过去的事情不放呢?啊!亏我还觉得,你是个好女孩,有心撮合你和程泽,没想到你才是最毒的!现在好了,我家破人亡了,林奶奶没人管了,你满意了?”
女人边说边伸手去扯杨珍妮的衣领,来回拉扯间,杨珍妮伸手抓住女人发白的骨节,将她看似用力的指节一个个掰了下来。
“他们被依法处罚不是我造成的,你今天的境遇更不是我造成的。程阿姨,坦白讲,我很理解你,但有时候我没法同情你,你明白吗?”
女人知道自己推搡不过年轻力壮的杨珍妮,听了这句话更是瞬间跌坐在凉亭的地上,整个人一改往日的温和,再也顾不得形象撕心裂肺的哭喊起来。
“程阿姨,我没有立场对你的人生说些什么。但是在涅石镇的时候,李权对你挥动拳头的时候,你忍了下来,哥嫂霸占你的劳动成果和家产时,你忍了下来,看着丧父后异常冷静的儿子,你也不作深究。
后来,面对找上门来的李红,你还是选择相信许胜利的花言巧语,毅然决然地将新生活的指望挂靠在一个男人身上……面对那个雪夜里跌跌撞撞跑远的女人,面对着时而清醒时而糊涂的林奶奶,你难道真的什么都想不到吗?
还有盛楠,她的消失就那么的不重要吗?你的丈夫、儿子,真的就从未让你起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