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发?绾个矮髻,陶椿拿起黄绿色的面巾裹住脸再裹起头发?,狼皮帽一戴,只露两只眼睛在外面。

戴上?鼠皮手套,最后穿上?沉重的狼皮袄,陶椿身上?一沉,这身狼皮袄重达八斤九两,穿在身上?,她不仅觉得自己矮了一截,呼吸都变艰难了。

邬常安也?穿戴整齐了,他检查一下她的穿着,没有问题就开?门出去?。

陶椿拿上?弓箭反身锁门,邬常安去?仓房拿个麻袋把火炉、砂锅、引火的松木都装起来。

陶椿去?灶房把装了鸡汤的水囊和冻结实的肉片都装布兜里,再拿一块儿火锅料,她弯腰去?灶前检查一下,灶洞里的火灭了,她提上?布兜开?门出去?。

“走?了?”邬常安问。

陶椿点头,见两只狗也?精神抖擞地出来了,她从雪堆里扒一大坨狼肉塞麻袋里。

夫妻俩牵着刀疤脸带两条狗出门,目之?所及皆是皑皑白雪,地上?的积雪已经冻结实了,风吹不动,也?化不开?,脚踩上?去?咔嚓咔嚓响。

杜月已经在家等着了,前几天去?了康陵一趟,巡逻耽搁了五天,他要把这五天再补上?。

把刀疤脸交给?香杏,三人两狗迎着寒风往养牲畜的山上?走?,路上?陆陆续续遇到人,抵达演武场时,三个人变成了九个人。

陶椿抬手擦一下面巾,穿的厚行?动不便,这一路走?过来她累得用嘴喘气,热气和寒气相遇洇湿了面巾,口鼻的部位凝结出如盐粒的白霜。

“还走?吗?”邬常安问,“你要不去?年?婶子?家里坐坐?我们下来了再喊你。”

陶椿摇头,她只要熬过这个冬天,明年?就有足够的力气在山里行?走?了。

邬常安踩着木桩子?砍一根树枝,削掉细枝,他把木棍递给?陶椿,让她拄着走?。

其他人已经走?远了,陶椿拄着拐杖,一手拉着邬常安,说?:“快,拽着我跑几步,我们追上?他们。”

夫妻俩哼哧哼哧地跑,一跑身上?叮叮当当响,粗重的呼吸伴着陶器相击的声音实在是滑稽,陶椿忍不住仰天大笑。

第99章 巡逻 一族之利

牺牲所在陵墓和西?南边山峦相连的壑谷,利用地?形,牺牲所四周是一人?多长的壕沟,壕沟下埋着锋利的箭竹和铁棍,防着野兽下山捕食牲畜。

这是陶椿头一次来这个地?方,喂牲畜的人?还没来,圈养的猪牛羊看见人?纷纷从圈舍里出来,猪哼羊咩牛哞哞叫,一时之间煞是热闹。她心想这些牲畜真是被精心照料长大的,生活在山山之间,与野兽为伍,竟毫无警惕和惧怕之心。

壕沟里积的雪早被上一批巡逻的人?挖出来了,裹着冰棱的竹筒和铁棍露出锋芒,少许竹筒上淌的还有暗色血迹。

邬常安把背的麻袋丢地?上,交代说:“你在这儿站着,我们过去转一圈,看有没有野物掉在壕沟里。”

陶椿点头,她左右看一圈,选个高一点的石头打算坐下歇一歇。

一头纯黑色的小羊慢吞吞走到?牺牲所边缘的地?方冲她咩咩叫,陶椿攥一坨雪费力砸过去,“走远点,蠢东西?,再往前走一步,你先掉壕沟里变成羊肉串了。”

说罢,陶椿看向圈舍外?走动的牲畜,猪牛羊散养在一起,它们不会打斗吗?据她所知,祭祀用的牲畜要?“五全”,就是蹄爪、皮毛、尾巴、角、牙齿都要?齐全,不能有损伤。公主陵直接把祭祀用的三畜养在一起,牛羊的角坚硬,猪的牙齿锋利,一旦打架斗殴,不可能没有损伤。

“你们先到?一步啊,咋样?昨夜有没有野物掉壕沟里?”

又来了十个人?,说话的人?陶椿认识,是陈青云,不过他没认出她。

“没听见动静,想来是还没发?现?。”陶椿开口。

陈青云惊疑不定地?打量着她,其他人?也惊愕地?盯着她,突如其来的女人?声音,让他们以为是幻听了。

“没认出人??我是陶椿啊。”陶椿又说一声,“我大哥陪我大嫂回娘家了,我代他出门跟邬常安一起巡逻。”

“哎!瞎胡闹,你一个女人?巡什么逻,待会儿下山回家去。”陈青云“咂”一声,他挪动步子往身?后看两眼,故意说:“我们这么多人?去巡逻,不差常顺一个,不要?你替他。”

“等常顺回来再让他补上就行了。”另有人?说。

“也不单是替他,我是想先熟悉一下巡山的日常,看能不能像年婶子一样,遇到?狼遇到?黑熊能有击杀的本事?,而不是只能逃命。”陶椿解释一遍,她想了想,又补一句:“之前驱狼的时候,我看你们拉弓射箭很是厉害,又英勇又飒

爽,看得我羡慕坏了,我也想试一试。”

后一番话宛如拍马屁,这些男人?们听得浑身?畅快,腰板都不自觉地?挺直了,一个个觉得自己颇有雄风。这下没人?摇头皱眉了,没人?再排斥陶椿像个拖油瓶一样加入巡逻的队伍。

邬常安他们排查回来,壕沟没有被野兽破坏,壕沟里也没有兔子、小鹿、獐子之类的野物,看来今天加不了餐了。

大伙儿休息了片刻,继续往对面山上走,跟牺牲所相连的矮山上还圈养了一批揣崽子的猪羊,牛群也在这座山上。

陶椿拄着拐,时不时还要?扶一把树,上山的路更难走,要?是遇到?一股大风,树杈上堆积的雪还会落人?一头。

邬常安把他带来的麻袋递给他姐夫,他过来扶着陶椿走,她深一脚浅一脚地?跋涉,累得喘粗气没叫一声苦,也没主动让人?搀扶,更没有把挎着的弓箭拿下来递给他,可见是下了狠心的,他就不再提让她回去的话。易地?而处,他初学木活儿和雕石的时候,手指上磨的都是泡,手背手心不是擦伤就是砸伤,当时要?是有人?说算了算了别学了,他能气好些天。

“牺牲所的牲畜要?是打架打伤了咋办?”陶椿问起之前的疑惑,也是转移自己注意力,真是太?累了。

“伤的不重的就拎出来放山里养,入冬了宰了。”邬常安说。

“那要?是伤重呢?”

邬常安轻笑?一声,“你猜。”

“谁负责喂养牺牲所的牲畜?”陶椿又问,“陵长的大儿子?”

“对。”邬常安朝山上指一下,他含蓄地?说:“这山上的牲畜也是胡家人?看管,牲畜具体有多少只有他们清楚。”

也就是说他们吃肉可方便了,成年的牲畜不好下手,毕竟巡逻的人?多多少少心里都有数。但幼年的牲畜就好下手多了,比如病死一只半大的羊羔、母猪压死一只猪崽子、牛踩死一头牛犊子。

“我一直奇怪,我大舅哥跟他两个舅兄是咋揽到?养牛的活儿,这可是个有油水的好活计,还不用巡山。”邬常安说。

陶椿摇头,她也不知道?,在她印象里,陶家跟陵长家没亲戚关系,至于她大嫂一家跟陵长有没有亲戚关系她就不清楚了。

“陵长跟年婶子清楚这其中的事?吗?”陶椿问。

邬常安停下步子,他笑着用冰凉的手指敲一敲她的脸,这会儿咋又这么天真了?

“你觉得陵长跟年婶子吃没吃锅里的肉?肯定清楚啊,他们清楚,我们也清楚,但都当做不清楚。要?是没点好处,他们老两口闲的没事?做去操心陵里杂七杂八的事??”他笑?着说,“唉,喜欢上一个人?真的会眼瞎心瞎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