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妻子’二字姜梨听着别?扭,她也没注意到宋川说这两个字时,眼底翻涌着浓烈的情?绪。
今天是周六,这个年代都是单休制,所以孩子们都还在上学,姜梨问:“校长有没有说让我教?几年级?”
宋川道:“教?初小语文。”
下周一去学校,姜梨这两天在心里把以前学的知识点笼统了一遍,等到了周一早上,她还没起床呢,门就被?扣响了,宋川的声音从屋外传来:“起床了,吃过饭该去学校了。”
姜梨一骨碌翻起身:“知道了。”
早饭依旧是宋川做的,男人今天穿着白色军装,衬的他身形愈发高大挺拔,这是姜梨第一次正视宋川穿军装的模样,他手臂自?然松弛的搭在桌上,军装袖子包裹着线条匀称紧实的肌肉,穿上军装的宋川,周身多了一股子冷厉的威严,和小叔穿西装时的气息极为相似。
只不过这个年代的宋川要比小叔年轻些。
他坐在她对面温声嘱咐:“到了学校先熟悉学校环境,听校长怎么给你安排工作,有不懂的就问,再有不明白的就回家?问我,遇到不知道怎么解决的问题,回家?告诉我。”说罢男人将桌上盖着盖子的搪瓷缸推到她面前,缸面上印着牡丹花:“记得多喝热水,嗓子不容易干。”
宋川一言一行都像是在嘱咐一个准备去上学的孩子,姜梨眼睫颤了颤,看?着眼前的搪瓷杯,随后掀起眼睫看?了眼宋川,男人一边吃饭一边嘱咐她,和小叔当初每天早上送她上学时说的话很像。
要不是眼前的人坐着的是这个年代的宋川,她都误以为是她小叔了。
宋川给姜梨准备了一个米白色的斜挎帆布包,把搪瓷缸和铝饭盒装到里面,又给帆布包里装了几片用纸包着的桃酥和几块巧克力,还装了一枚手绢,男人将帆布包递给她:“在学校饿了先吃点垫垫肚子,中午我去学校门口等你,我们去食堂吃饭。”
姜梨接过帆布包挎在身上,低着头说了句谢谢。
出海回来的宋川对她的好,好到总让她有种他是小叔的错觉,姜梨跟着宋川走出院子,看?着男人颀长高大的身影,堵在心里的话终于说了出来:“其?实,你不用对我这么好,有些事我自?己知道怎么做。”
她想跟他保持距离,小叔在她心里是无可替代的重要存在,她不想总是在无形中把宋川当成小叔,他是宋川,是这个年代的宋团长,是她现在的丈夫,在她眼里,两人做个和平相处的夫妻就可以了,其?他事情?,不必逾越。
宋川锁门的手蓦地?收紧,他沉默了片刻:“我们是夫妻,我对你好理所应当,你不用有心里负担。”
姜梨没再说话,跟着他去了学校。
一路上两人谁也没说话,到了学校门口,宋川说:“进去吧,我去团里了。”
姜梨“嗯”了一声。
这个年代的学校很破旧,校门也只是一个铁栅栏的大门,中间矗立着一座圆形台,上面是一个简陋的升旗台,三?面墙都盖着房子,海岛的学校是用砖垒砌的,不像农村,都是泥巴砌的,在原主?的记忆里,她曾经上过的学校特?别?破旧,教?师的房顶漏风漏雨,一到下雨天大家?都把桌子搬到雨落不到的地?方继续上课。
姜梨走进学校,先跟她对接的是一位年轻男教?师,穿着时下最普通的藏蓝色外套和黑裤子,脚上穿着黑色布鞋,他手里抱着几本书,看?到姜梨时礼貌的笑了笑:“你就是宋团长的爱人吧?”
姜梨点头:“我是。”
对方自?我介绍:“我叫潘承文,是教?初小的数学老师,杨校长在办公?室等你,我带你过去。”
两人往办公?室走的时候,潘承文问了一句:“我听宋团长说,你是高中毕业?”
姜梨不知道宋川怎么跟校长和老师们说的,她笑道:“嗯,高中毕业,在高中那两年学过舞蹈和绘画。”
办公?室在左边,这一排有三?间房,一间水房,两间是老师们的办公?室,正面的四间房子和右边的三?间房是教?室,海岛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整个海岛的孩子们都在这里上学,七间教?室里虽然孩子们没坐满,但?学校的分?级却?是挺严谨的,初小到高小都有,去办公?室的路上,她侧面打?听了一下,有的孩子要是高小毕业升初中,就得去东峰岛,东峰岛有初中和高中。
说是办公?室,实则就是一间砖瓦房,里面摆了几张桌椅,办公?室里有五名老师,算上她和潘承文一共七位老师,三?男四女,每个老师有一张桌子,潘承为带着姜梨经过老师办公?室,来到校长和教?导主?任办公?室。
校长大概五十左右,头发都梳在脑后,穿着深红色的衬衫和黑色裤子,教?导主?任和校长年纪差不多大,齐肩短发,利索干练,潘承为给她介绍,姜梨态度端正礼貌的叫人。
校长叫杨晓娜,是文工团退下来后分?到学校的,学校现在要增加舞蹈和美术两种兴趣课,她刚去文工团和团长商量好,挑选一名优秀的舞蹈女兵兼职给孩子们教?授舞蹈,还想着过两天去东峰岛,去国?营画坊聘请一位绘画功底极好的师傅,每周周三?和周六给孩子们上两节美术课,没想到她前脚刚出文工团,后脚宋团长就找上门了。
他只是简明扼要的说了几句话。
他妻子是高中毕业,教?初小高小都不在话下,她会舞蹈,绘画,可以让他妻子试一试。
其?实杨晓娜有些犹豫的,她很难相信一个人会舞蹈和绘画两种才能,但?这人是宋团长举荐过来的,还是宋团长的爱人,她怎么着也得给几分?面子让他爱人过来试试。
杨晓娜上前跟她握手打?过招呼,单刀直入询问:“你会画画?”
姜梨笑道:“会。”
杨晓娜没跟她客套,转身走到一张干净的长桌前,桌上放着一张白净的纸,边上是一支削好的铅笔:“上午你先不用上课,先画一幅画我看?看?。”
姜梨毫不怯场:“好。”
她甚至连帆布包都没有取下,就这么走到桌前,眼睛环视一圈,落在门口的潘承文身上,潘承文被?她看?的莫名其?妙,左右看?了看?,疑惑道:“我身上有什么东西吗?”
姜梨笑了下:“可以暂时当我的模特?吗?”
潘承文:……
隔壁办公?室的老师们听说校长在考核宋团长的爱人,大家?也都知道宋团长举荐他爱人过来任职美术和舞蹈老师,所以都跑过来看?热闹,想亲眼看?看?姜梨真像宋团长说的那般学术精湛吗。
眨眼的功夫,本就不大的办公?室站了十个人。
杨晓娜和李秋红站在姜梨左右两边,低头看?她在纸上描摹,姜梨偶尔抬头观察几秒潘承文,然后又低头描摹,潘承文抱着书就站在那,后脊梁都绷紧了,动也不敢动,生怕动一下姜梨就不会画了,边上的五名老师看?到杨晓娜眉心皱了皱,还没一会,又见她惊讶的舒展眉心,眼底也流露出不可思议,就连另一边的李秋红也微微睁大了眼睛。
那五位老师见状,从另一边绕过去,在后面踮着脚尖看?姜梨究竟画的怎么样,竟然让校长和教?导主?任都震惊了。
于是几个人这么一看?,都惊讶的瞪大了眼睛。
姜梨画的的确是潘承文,但?她画的不是此刻站在她面前的潘承文,而是站在讲台上给孩子们讲课的潘承文,他一只手拿着课本,一只手捏着粉笔顿在黑板上,脸上是温和放松的表情?,不是此刻脸色紧张的潘承文,姜梨甚至将讲台的规模和黑板都画出来了。
她画一会,会削一下铅笔。
在场的除了杨晓娜,还有其?他人都以为姜梨最少要画一上午的时间,但?她仅仅只用了半个钟头就完成了。
是最简单的素描,没有任何调色,但?却?是另一个鲜活的潘承文。
“画完了。”
姜梨放下铅笔,转头笑看?着校长。
明明才过了半个钟头,潘承文却?觉得过了大半天,胳膊腿都有点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