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7章(1 / 1)

“姥姥。”他小心翼翼试探,“安安她,从小就和你一起生活吗?”

“是啊……咳。她爸妈走的早,那时候她都没有记忆。直到上了幼儿园,看到旁边小朋友都有父母,她还问我,为什么他们没有姥姥。”姥姥笑起来,“你说这孩子多逗。我只能和她说,有的人有姥姥,有的人有父母。都是一样的。”

游远眼里起了雾。

“那肯定是因为您对她很好啊。”他使劲与下垂的嘴角做着对抗,“所以她觉得姥姥才是天生就该有的。”

到村里后,姥姥立即被人拽走了,只交代游远在家坐坐。房子没有客厅,过了灶台后就是卧房,一方土炕占据了房间大部分的面积。他向外走,左侧鸡窝里母鸡正瑟缩着,她当时就是靠在这个墙角下,笑容轻松随意。

他走出大门口,左前方那家门口站着几个戴口罩的女人正瞄着这边,明显是在讨论他这个外来人。

“各位阿姨好。”他离老远打了个招呼。

有一个女人主动问了句,“你是老宫家亲戚啊?”说完又小声和小团队嘟囔,“老宫家最近可真热闹啊,天天有俊小伙过来哈。”

“啊,我不是亲戚。我是……冯栩安男朋友。”

“男朋友?前几天来那个什么大博士不是她男朋友吗?这怎么还有一个?”

游远心中正疑惑,楼清川也来了?

“他只是我们的朋友。”

“那你是干啥的呀?感觉不如那大博士厉害啊。那博士长得俊,人也稳重,还是博士,咋那么厉害呢……”

他心里酸溜溜的,“各位阿姨,我也挺厉害的,我是和钱打交道的……”

“那有啥厉害的,那村头老王家儿子不就是做账房的,天天蹲屋里头拿个小本算数,可没出息”

他欲哭无泪,开始打听,“阿姨,安安小时候是在这长大的?”

“嗯!可不,”那人比着自己小腿的位置,“从这么高开始,我们看着长大的!安安小时候可不容易,没爸妈,她姥爷还打她姥姥,但是好歹她没挨过打,后来她姥爷在村里干那污糟事,不也是她姥姥举报的吗……但我估计给孩子吓够呛,不然后来咋能那么多年都没去看过她姥爷呢……”

游远心慌的不行,只能问,“她姥爷……干什么了?”

阿姨一脸神秘凑过来,“她姥爷是老师。在教室里头摸人家女娃被抓住了。”

还没等游远反应过来,身后吵吵嚷嚷奔过来一群人,为首的老人健步如飞,跟着的夫妇一脸凶狠,一行人气势冲冲跑进冯栩安姥姥家。游远一看情况不好,立刻跟着跑了进去。

那老人扯着脖子吼,“宫秀兰!我知道你回来了,我看到你家车停村口了!你给我出来说清楚,老屋怎么就不是我的了,你赶紧给我出来!”

游远站在后排说了句,“家里现在没有人。请问你们找谁?”

那老人转过身,看着游远分辨了半天。

“啊……是你啊,是不是就是你,前几天你跟着冯栩安来的!”那老头哆哆嗦嗦走过来,手里的纸都要戳到游远鼻子上,“好啊,冯栩安现在还知道找帮手了,她人呢,她姥姥呢!哪儿去了!”

后面有人抓住游远后撤了两步。他回头一看,竟是姥姥。

“宫远河!你还能不能有点长辈的样儿!你指着孩子干啥呢,这是我家客人,你给我客气点!”

“宫秀兰,我不知道冯栩安搞了什么鬼,地契分离是怎么回事,老屋和水塘不一直都是绑定的吗!”

“好啊你,宫远河,你长个嘴就是放屁用的?”姥姥气的手指发抖,“你当年那个保证书都是骗鬼的,你现在说不认就不认!”

“那他妈都是因为你蠢!你是个傻逼,你以为写个保证书就好使了,我呸!还有你那个外孙女,满心邪心眼子,她早晚得遭报应,她得替你横死在你这破老屋里头”

“我跟你拼了!”

姥姥急出了眼泪,立马要冲上去和对方拼命。游远一下懵了,这年岁的老人哪能经得起这么大开大合的动作,他眼疾手快扛起姥姥直奔房间

“姥姥,您您您赶紧顺顺气!这岁数可不能这么动气什么事都能解决啊,别急,你等着我现在就给安安打电话”

大舅姥爷还在后面追着骂,“跑什么跑,冯栩安偷东西,冯栩安她偷东西了!她把我地契偷走了!”

游远头大,进屋的第一秒就把姥姥放下来,眼疾手快锁了门,声音渐息。谁知那大舅姥爷疯子一般踩着鸡窝爬上了墙,跨坐在院墙上,对着全村大喊。

“冯栩安偷东西!她偷我家地契!冯栩安是小偷,来人啊,抓小偷啊”

他妈的。游远忍不住骂了一句,这么大年纪了,嘴里不干不净还上蹿下跳的!他赶紧让姥姥坐好,千万不要出门,快速跑到院墙下。

“您下来啊,太危险还有您胡说什么呢,”他也大嗓门对着院墙喊起来,“冯栩安不可能偷你东西!”

“我他妈也要学宫秀兰,地契不还给我,我就死这房子里!不就是死吗!我一大把年纪了我怕谁,我必须得把这老屋要回来冯栩安偷我钱,冯栩安侵占我家财产!”

大舅姥爷喊得太用力,腿部动作太大,一个不稳差点歪了身子。游远赶紧踏上鸡窝,扶住那摇摇欲坠的大舅姥爷。这一下两下的在鸡窝房顶蹦迪,鸡撒开两条树杈腿嗖嗖往外跑,无辜遭了波地震。

游远苦笑着劝他下来,他不下来,游远也不敢放手。

“报警啊。”

院子里响起冷冷的女声。

冯栩安靠在院墙上,仰着头,“你不是说我偷东西了吗。那报警,把我抓起来。”她嗤笑,“哦,坐墙上不方便是吧,我帮你。”

警车匆匆来了,大舅姥爷有眼色,在警察面前一句胡话也没说,完全是难缠的老人精。冯栩安大门一关,铁门刷拉拉的响,终于落了个清净。

院落又寂静了下来。冯栩安看了游远一眼,让他进来。

屋内姥姥已经累的睡着了。冯栩安坐在炕侧仔细看着她,像在检查她有没有问题一般。游远坐在旁边不敢出声,他不觉得今日的闹剧是个笑话,他只觉得自己是个笑话,他好像从没有了解过冯栩安。

她突然说,“给你讲个故事。”

冯栩安拉起姥姥的手腕,在上面的一道疤痕上缓缓抚摸。

“有个人呢,她爸爸妈妈一氧化碳中毒,意外去世了。姥姥姥爷心善,接她过来一起生活,可没两天,她竟然发现为人师表的姥爷竟然经常殴打姥姥。姥爷打人还知道避人,把她锁到屋子里以为她睡了,但其实每次她都醒着。”

“记忆最深刻的一次,大雪天,姥爷打完姥姥,跟,”她举起手,比划着,“抓一只小鸡崽一样,拎着姥姥脖领子那么一拖,就把姥姥给扔出去了。那天雪特别厚,姥姥往下一震,雪星子被崩的老高,姥姥趴地上吃了一大口雪。后来她特意尝过,雪有一股特别的湿土味,可能是因为落地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