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从大局看来,这对赵徴这个半路出家的举子来说是再好不过的,这回取消了旬假,也是百里而无一害。

况且,从私人角度说,此举也是合宜的……

她初有身孕,胎像还未完全稳固,若是整天放任着那厮在她身边,夜里耳鬓厮磨,就算不会出差错,也让攸宁有些不好过。

走了倒也清静,攸宁想着。

本就贪睡,有了身子过后愈发厉害,但好在婆家日子好过,珍馐美食不缺,华衣美裳围绕,睡足了便寻两个嫂嫂与几个侄儿,想家了便乘着马车回去看看,日子别提有多惬意了。

两月的时间,说快也快,在攸宁懒散地过了两月后,春闱的日子到了。

正是草长莺飞的三月,春日的气息迎面扑来,叫人心旷神怡。

唯一一点令人不快的是,攸宁身子愈来愈重,她暂时不能像往常那般乱跑乱跳了,那金明池人挤人的地儿,她今年更是去不了!

好在这孩子还算省心,这四个月来没有让她受什么罪,一直安安分分的,性子倒像了孩子爹。

春闱的试院不似秋闱,设在礼部,由礼部尚书,也就是攸宁的父亲主持,这是朝廷一贯的规矩。

一个主考官,再从官员中挑选几位副考官,又叫知贡举,负责整个春闱的顺利进行。

由于本次的举子中有几位明显和主考官礼部尚书有亲眷关系的,比如亲儿子高景华,又比如女婿赵徴,还有表外甥骆行舟……

任何一个单拎出来都足够惹眼,所以三人要进行避讳。

避讳的方式也很简单,就是三人不能同别的举子一般在本来的考场进行考试,而是另辟一间考场,让三人挪过去,再派两名副考官亲自过去监考,以保证举子无舞弊行径。

舞弊,自科举制创立以来便屡见不鲜,为了禁绝这一行径,朝廷绞尽脑汁,想出了各种招数,一重又一重的拦截,才让舞弊风气大减。

比如第一重的糊名。

以防判卷官看见自己中意或者早已行贿的考生姓名,考试结束后,都要将学子的答卷糊上名,让判卷官无法看见学子姓名。

但纰漏却出在,有的判卷官使得某些学子的字迹,而有的学子刁钻,悄悄在答卷上做标记,以求让那些他搭上关系的判卷官知晓这是自己的答卷。

这是糊名无法阻挡的。

然而一山更比一山高,朝廷又想出了个法子,那便是誊录!

让翰林院一些与判卷没有干系的文官将所有学子的答卷誊录下来,由此字迹如一,有歪心思的考官和学子便再没法作弊了。

这两招大大改善了科举初期的舞弊之风。

……

赵家全家都翘首以盼着,婆母郑氏更是日日焚香祝祷,祈求儿子能如愿考上。

攸宁也时不时给自己兄长和夫君祈个福,虽然她心里也知道,这种事寄托于老天爷没用,只能靠自己的努力,但她只是求个心理安慰罢了。

就这样,难熬的几日终于过去,春闱落幕,赵徴也踏着残阳归来了。

这一回,他满脸的疲倦,像是被春闱吸光了精气神,回来后连爹娘也没见,饭菜更是一口未动,只是回屋后见了攸宁,亲了亲她的脸,便一头扎进床上睡着了……

许是太疲惫,赵徴第二日睡到了日上三竿,比攸宁还晚醒了一刻钟。

省试今年判卷放榜的速度极快,不过五日的时间,皇城大门便张贴了杏榜,也称贡士榜。

赵徴此次又让人刮目相看一番,因为那赵家派出去看榜的小厮回来喊得是:“三公子位居第二!”

不同于上回的秋闱,只是上京的学子在比斗,如今的春闱可以说是三十六州的学子在争锋,然而在这样激烈的情况下,赵徴仍能取得这样好的名次,着实是让全家笑开了花。

“可是会员是谁人?可是高家那位三郎?”

为儿子高兴外,赵真言也不忘多问一句那摘得会员的学子,因为上次便是他稳居解元,赵真言觉得大抵还是此人……

想到高家那个才貌双全的儿郎,赵真言都恨自己没有第二个女儿,要不然铁定厚着脸皮去高老弟那边再求个儿女亲家!

心里都已经认准了那人定是高家三郎,没成想小厮摇了摇头,笑道:“相公说错了,高家郎君是第三,会员是一个姓骆的公子,据说也是高相公家的亲戚……”

“哦?”

攸宁一听,立即知晓了会员是谁,赶忙上前与公婆解释着。

显然,知道骆行舟这家伙压了他一头,赵徴郁闷了一瞬,但这股别扭被攸宁看见了,只回去哄了两句便消了。

杏榜出来后,赵徴明显人也轻松了不少,毕竟进了殿试,只要将自己的水平正常发挥,前程都不会差。

心境放宽,赵徴整日都神采飞扬,怕攸宁在家中闷,时不时撺掇着带她出去玩。

如今怀着小娃娃,攸宁是山高路远的不行,人多拥挤的不行,最后两人还是乖乖选了丰乐楼。

那里菜品极佳,也不算辜负好不容易出来一趟。

丰乐楼上下三层,一共并排五座,楼与楼间,飞桥栏槛,明暗相通。

楼内设各类包厢,一律珠帘绣额,天黑以后,灯烛晃耀,熠熠生辉。

点了几道攸宁爱吃的菜,什么餐前鹌子羹、荔枝腰子、葱泼兔、辣炒蛤蜊……

攸宁吃得不亦乐乎时,听到了走廊那女子心绪不佳的抱怨声。

是吕相那位掌上明珠,也是曾经在钟山上老是拿话噎她的贵女。

第八十九章

上京城从来都是一个圈子, 不仅是男人的,也是女人的。

攸宁前些日子便从娘那里听说吕相家这位小娘子偶然一次进宫见着了皇帝一面,不知是哪根筋搭错了,竟闹着要进宫当妃子, 气得吕相当场就骂了她, 还将她关了半月的禁闭,大概是最近才得了自由。